第六章 劫後余生的大佬

落幕在窮途

時間指向二十一時四十五分。地點:濱海市某港口。

與北寒之地不同,南國的冬季更多是這種淒風冷雨的天氣,陰郁、徹骨的寒意會讓人瑟瑟發抖。還有海上吹來的帶著腥味的風,刮在臉上是一種生疼生疼的感覺。冷清的碼頭上少有人跡,偶爾過往也是裹著厚厚的冬衣,在昏暗的燈下拉成一個臃腫的影子。

汽笛響了,那艘客輪即將揚帆起航了。在舷梯即將收起的時候,一名裹著風衣、拿著行李的旅客堪堪趕上了船。他驗過了票,在船員的指引下,進到了客艙。他警惕地看著艙裏的,有一男一女在自顧自地玩著手機,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這似乎讓他放心了似的,他長舒了口氣坐到床邊,半躺著,似乎沒有把裹得嚴嚴實實的外衣脫掉的意思。或者是他神經太過緊張,腦子裏裝得滿滿當當,忘了這事。

哦,還有沒忘的。他掏出手機,登錄網上銀行,試著轉了一筆賬。當轉賬成功的提示出現在手機上時,他又長舒了一口氣,那種劫後余生的興奮襲來,讓他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怎麽會出事呢?哪兒出了紕漏?”

他閉著眼睛,莫名地開始自省。原以為萬無一失的事,卻落了個滿盤皆輸,直到現在他都想不清楚到底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曹戈出問題?不可能。他是主謀,藥廠是他一手搞起來的。

那曹戈的手下出了問題?也不對呀。如果是曹戈的手下出問題,不應該波及所有人啊,最起碼不應該牽扯出所有的下線。

難道是薛銘文?也不對。薛銘文根本不認識,也不知道曹戈。

這是他苦心孤詣編織的關系網,上下單線,為的就是防止被人一鍋端了。可千防萬防,還是出現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他驀地睜開眼,眼睛裏精光外露,又一次拿著手機搜索關鍵詞“晉陽緝毒”。手機一下子搜索到了上千條信息,不過大致意思雷同,都是今天破獲了特大制售新型毒品的團夥。最新的消息是主謀曹戈落網。最讓他不敢相信的是,涉案人員已經攀升到二百一十二名;最讓他不願意看到的是,繳獲的毒品成品、半成品,共計一點四噸!

新聞上有一張照片,是那輛他認識的貨車,就在野地裏擺了半個籃球場大的地方拍的照。那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貨物。從第一次發現氟硝西泮這個商機,到現在變成一起轟動全國的販毒大案,他回憶起來只覺得像夢一樣,發生得如此之快,破滅得也如此之快。

嘖……他嘴唇輕輕咂吧著,修長的手指滑過手機,關閉了網頁。手指輕點開了照片庫,幾張舊照吸引著他。他放大了,癡癡地看著。

每一個美夢破滅之後,夢境的碎片總還會留著最美好的影子。他眼前的就是,一個手指絞著辮子、回眸羞澀而笑的女生,像李清照那首詞裏“含羞走,倚門回首”的樣子。她的身邊是一叢叢怒放的花朵,可惜哪怕千姿百態,也在她的笑靨面前黯然失色。

她叫汪冰瀅。這是她大學二年級時候的照片,已經有……十三年了。

那時候他記得自己每每看到她曼妙的身姿時,總會緊張,終於鼓起勇氣說句話,也會結巴、局促,會惹得她笑到花枝亂顫。她一點都沒注意到他,那時候追求她的男生如過江之鯽。不過,最終她也沒有選擇愛情,而是輸給了現實、敗給了世俗,嫁給了一個校領導的兒子,留在了市裏。

再一次相見是很多年以後,他出國歸來,她離異單身,又像那句“君未成名我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詩句,相見無語,唯有唏噓而已。

她說:“這麽多年了,你還對我抱有非分之想?我都快想不起你了,你只能算我同學的同學。”

他說:“如果你過得很好,我也會選擇忘記你的,可惜你運氣不佳,過得並不如意。”

她問:“哦,那你是準備把我從朝九晚五、水深火熱的職場裏解救出來的王子?哈哈,不像啊,你好像是坐公交來的。”

她還有著一笑傾人城的魅力,笑得世俗了點,不過依舊那麽美。那一刻他終於決定,就是她了。於是他說:“恭喜你猜對了,我就是。別誤會,我不是想拉你上床,而是想拉你上船,一艘裝滿財富的船。如果你願意,今晚我就可以改變你的生活,不再去住狹小的出租屋。”

他的自信讓她驚愕了,好奇了,傾聽了,然後義無反顧地深陷進來了……

“她在什麽地方?不會出事吧?”

他喃喃道。不知道是擔心她的安危,還是擔心自己的安危。兩人算不上鴛鴦,可卻是同命的。

他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感覺。之後有一天,她毫無保留地向他敞開身體。他進入她身體時,第一刻想到的不是多年的夙願達成,而是思索著她身體曾經滿足過多少個男人。有多少留戀就有多少嫌棄,有多麽厭惡就有多麽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