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9章 人們(第2/3頁)

“那個女孩很安靜,不哭也不鬧。”

“為防止對孩子大腦神經產生影響,我沒有用全麻,在我分開她的衣服和皮膚時,這孩子就睜著眼睛,看著我。”

“她的後背和她的面容是兩個極端,我像安慰其他病人那樣安慰她。”

“傷口處理完,我找到了將她送到醫院的大人,準備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可是詢問過後才發現,將她送到醫院的是鄰居,她身上的傷也不是因為意外,而是她父母幹的。”

“我報警了。”男人說話的時候,偶爾還會咳嗽幾聲,他的身體狀況很差。

“女孩的父親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母親是個聾啞人,性格懦弱。”

“警方關押教育了她父親一個月,後來是她母親主動跑去派出所求情,畢竟一家都指望著父親養活。”

“在治療女孩期間,我一直陪著她,這孩子就像是一朵開在路邊的白色小野花。陪著她,也讓看慣了殘忍,聞慣了惡臭的我,久違的感受到了一絲快樂。”

“她出院兩個月後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邊是她的聲音。”

“無法忍受父親醉酒後的暴行,她離家出走了。”

“我收留了她,瞞著警察和她的家人。”

“我知道自己可能做錯了,但我無法想象,那時候把她送回去,她會遭受什麽樣的事情?”

說到這裏,男人停頓了一下,見陳歌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這才繼續開口:“在她二十歲那年,她向我表白了。”

“那年我三十六歲,省卻了談戀愛的過程,我們沒有領證,在那一年舉辦了一場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婚禮。”

“我和她度過了最快樂的五年,也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

“在我四十一歲的時候,她的父母找到了她,辱罵、毆打,鬧到學校,鬧到我所在的醫院。”

“生活一下就變了,人言可畏,我可以承受,但她放棄了。”

“那天坐著末班車回家的時候,我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沒有人接聽。”

“打開門回到家,桌上放著做好的飯菜,還有她給我寫的一封長信。”

“最後我在浴室裏找到了她,她的身體泡在水裏,已經沒有了呼吸。”

男人臉色白的嚇人,他咳嗽的越來越厲害,陳歌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謝謝。”男人並沒有戴上口罩,他眼中的疲憊無法遮掩:“其實這輛車上的乘客都有自己的故事,白天大家忙碌著,隱藏著內心,到了夜裏,這些無助的、痛苦的、絕望的人就會乘坐這輛車去終點站。”

從男人的話語中他似乎不知道其他乘客是鬼,又或者他早已知曉,只不過他把鬼也當做了人。

“你還知道其他的事情?”

“太多了,就比如旁邊那個啞巴,我之前也遇到過他。”男人語氣中帶著一絲同情:“他智力有缺陷,不會說話,在一家超市當搬運工,經常被人欺負了,還傻笑著念別人的好。”

“那他為什麽會上這輛車?一個心思單純的人,應該不會被臟東西惦記。”陳歌心裏有些疑惑。

“他是去終點站找他女兒的。”男人有點不忍心再說下去:“因為某些原因,有人找校外的混混欺負這個他女兒,煙燙傷了手心,頭發被揪掉,監控裏還拍到了更過分的事情。她女兒一直沒說,最後受不了,結束了生命。”

“校園霸淩?”陳歌目光陰沉下來,這些事情是確實發生的,他也曾見過:“報警了嗎?警方是怎麽處理的?”

旁邊座位那個男的智力有缺陷,身體不協調,平時走路都會跌倒,他這樣的人維權很困難。

“報警?”男人裂了裂嘴:“這位先天性智力存在缺陷,沒辦法說話,平時走路都走不穩的父親,將那幾個混混以及罪魁禍首全部弄暈關到了東郊一棟廢棄大樓裏,然後澆上汽油,一把火全部燒了他們。”

“他身體不好,智力還存在缺陷,那他一個人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警察也想不明白,所以這案子至今還沒抓到兇手。”

燒傷科醫生和陳歌同時回頭看向那個男人,他顯得有些局促,朝著兩人傻笑了一下。

“以暴制暴,後續遺留的問題會更多,本就因為受到傷害而殘缺的心,很難承受報復殺人後的種種壓力,他可能會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陳歌無法去評價那位父親的所作所為,換位思考,如果他是那位父親,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我倒覺得這很公平。不說他了,我在這車上還見過比他情況更嚴重的。”燒傷科醫生隨口說道:“有次下暴雨,我上車後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他打扮的很精神,看起來也和其他乘客不太一樣,但是誰又能知道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