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禍鼠小心翼翼擡頭, 琢磨著渚幽的神色,又道:“這山莊裏三百余人,無一人知曉那喬逢生去了何處。”

撼竹心裏直打鼓地走了回來, 一回來便聽見這禍鼠的話,愣了一瞬道:“無人知曉?”

“我沒那個能耐去看他們識海,只使了些小術法令他們將喬逢生所在道出,然而無一人能說得出來,著實古怪。”禍鼠道。

渚幽輕哂,望向了長應垂在身側手,“無甚奇怪,他興許是忽然起意就走了,原該是不想走的。”

而這個「起意」, 自然是因那忽然到了喬木山莊的魔。

長應撚了撚手指,指間那縷風早不知飄到何處去了。

渚幽眸光一黯,“他陽壽還長,若當真有人要令他早死,也該遵照命簿上的死法,你可知曉他是怎麽死的?”

長應自然記得,那時在觀穹閣時,司命將命簿裏的字招了出來, 一個個人臉那麽大的字熠熠發光地掛在天穹上,想看錯都難。

“他……”她略一蹙眉,“亡於山崩……”

“山崩……”渚幽蹲身而下,將掌心懸在泥地上, 一縷靈力自她手掌飄逸而出, 倏然鉆入地底, 沒掀起半點塵沙。

長應垂眼朝下望, 好似能透過這泥地看見那鉆了數寸深的靈力,眸光緩緩朝遠處移去。

禍鼠動也不敢動,唯恐驚擾了那一縷單薄如煙的靈力。

半晌,渚幽站起身,搖頭道:“這七日內,方圓百裏無一處發生地動,應當不會平白無故就山崩了。”

長應沉思了片刻,墨黑的雙目陡然變作豎瞳,“你等先行,我去尋個土地廟。”

渚幽會意,微微頷首。

然而長應未立即走,而是眸光深沉地看著她,好似要將雙目化作深淵,將她卷至裏邊。

確實有好一段時日未見了,先前見的都是神識化身,今日才得以見著這實實在在的軀殼。

渚幽好似能透過長應那雙金眸,看見她深埋在眼底的不舍,那種種雜亂的思緒好似汪洋大海,要將她淹沒在其中。

她猛地垂下眼,說道:“不是要去找土地廟麽,你的腿是生我身上了麽,還得看我的臉色行事?”

長應搖頭,驀地轉過身,“去去就回……”

撼竹撞見這龍的眸光,總覺得這龍當真比魔還要像魔,百年前如此,現下還是如此。

只見這墨發黑裳的龍倏然化作青煙淩天而上,這裊裊青煙蜿蜒遠逝,形似飛龍。

待這龍走了,悶不做聲的撼竹才松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尊主,我們現下去何處?”

渚幽朝禍鼠看去,緊皺的眉頭依舊沒有松開,“你可有問出,這喬逢生平日裏同誰玩得好些。”

“這城中有一戶姓蘇的,似乎常邀這山莊的五少爺一同遊玩。”

禍鼠一頓,又道:“不過這姓蘇的已許久未來過山莊了。”

“許久?”渚幽意味深長道。

禍鼠不解,“連守門的打手也好幾日未見過這蘇少爺了。”

渚幽輕笑了一聲,“去蘇府看看,但未必能找到什麽線索,說來這凡間的少年郎如喬逢生這年紀,也該娶妻生子了,許是悄悄去見意中人也說不定。”

撼竹輕咳了一聲,總覺得這兩百年白活了,凡人娶妻生子的時候,她連人形還不會化。

禍鼠朝天上望了一眼,“我們就這麽走了,那位若是回來……”

“她不會尋不著我。”渚幽轉身便走。

撼竹聽得心裏不對味,小聲嘀咕道:“她還在你身上拴繩不成?”

這話說得再小聲也被渚幽聽見了,渚幽心道,倒也不是沒有拴過。

當初那細紅的朱絳可不就緊緊系在她的腕口上麽,只不過那細繩後來圈到長應的踝骨上了。

那日在見香軒中時,若不是長應屈膝,曳地的裙擺往上縮了一截。

否則她還未注意那系在長應腳踝上的朱絳,原本長長一根編繩在她踝骨上繞了好幾圈,就差沒編出一朵花來。

皮是白的,朱絳是艷的,就好似一簇鳳凰火纏在其上。

禍鼠一聽,總覺得有點兒不對味,“當真不是仇家麽,還拴繩。”

撼竹立刻用肩去撞了一下這多嘴婆娘,壓低聲音說:“多話……”

禍鼠連忙將紙扇一展,把嘴給遮住了,好似這麽一遮,她便不會說話了一樣。

渚幽朝撼竹使了個眼色,沿著官道朝城中走去,慢聲說:“以她的能耐,找我到又有何難,頭幾次還是她將我找著的。”

撼竹猝然低頭,眸光一沉,心道是啊,有何難。她本是不想在意的,可總覺得先前那魔懾她心神時所說的話如針一般紮在她的心頭,一下又一下。

“走乏了?”禍鼠見她不大對勁,又叨叨了一句:“我先前已經背過你一回了,還未叫你還回來呢。”

“那我背你……”撼竹抹了抹眼梢,定下心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