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沒料到對方會這麽做,青禾有些遲鈍,整個人都亂了。意識是清醒的,明白應該立即分開,可身體的本能卻占據了上風,以往養成的習慣太深,以至於讓她僵滯在那裏,一動不動。

而愣神的片刻功夫裏,文寧趁虛而入,將克制攪亂,吞掉所有的遲疑和拒絕。

旁邊的老式窗戶半開不開,倏爾吹拂的冷風順著敞開的縫隙往裏灌,將外頭的香火味都帶進來。

屋子太窄,雜七雜八的物件成堆,稍有動作就會磕碰到別的東西。青禾想要往後退,但被文寧用力扣住了腰背,半步都遠離不了,她擡了擡手,要把文寧推開,只是一不小心險些把架在左邊的合成器打掉,當即又收住動作,轉而用右手。

文寧反應很快,順勢抓握住她。

這人穿得少,先前還在冷風中走了一段路才找過來,手上冰涼。

青禾乍然被冷意刺激到,更是要躲,可惜對方不給任何逃避的機會。

兩個人都不妥協,似是在暗自較勁兒,尤其是文寧。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不似平時那樣溫和,總是分寸有度,她汲取著青禾的氣息,滿是占有欲,手下的力道很重,一邊勾住青禾,一邊還用指腹在青禾白皙的頸側磨了磨。

只是一個親吻,卻仿佛失了控,有什麽轟然坍塌了。

念想蓋過了理智,取而代之的是沖動。

文寧是過分自持的那種人,不管是工作還是感情上,一向都是把握得當。從遇見青禾至今,她素來都順著青禾行事,對方不想,或是不喜歡,她就不會越線,會把所有應該的、不應該的舉止都保持在一個適當的範圍內——她們也一直是這麽相處的,在一起,甚至於青禾決定要分開,只要對方不願意,另一個人就不能跨越中間的那道線。

相處久了,有些道理就成了必須要遵守的約定。獨獨這次例外。

雙方都亂了,一個退,一個進。

青禾的唇都被咬得紅潤,在燈下多了兩分不清不楚的光澤,她掙出了手,輕呼:“文寧!”

然而不管用。

一個吻結束,文寧緊緊抱住了她,勒著她的腰和背,似要把她揉進身體中。

這人的呼吸有點重,嗓音很輕。

“我在……”

“青禾,我不會走。”

她在回應她,回應之前的那些事,亦是講出一個決定。短短兩句,意味深長,蘊含了太多的話。

青禾沒再推她,只是置氣地說:“放開我。”

文寧不放,反倒把人摟得更緊。

青禾有些難受,說不清為什麽。

她是真的想離開這人,可不知道怎麽了,每動一步都會被硬生生牽扯住,像是有一根線綁著,越來越難掙開。發現那些謊言後,她應該發火才是,應該跟對方大吵一架,然後從此不相往來,可莫名其妙的,她選擇了躲避,只想著離得遠遠的,選擇用工作來抵消某些情緒。

文寧說:“之前是我不好。”

她咬了咬唇,如鯁在喉,雙手垂在身側。

“青禾,”文寧喊她的名字,頓了頓,才開口,“你怪我怨我都可以,對不起。”

過往皆定局,早就發生的事,誰都改變不了。

當年的意外有諸多原因,諸多巧合,牽涉其中的人都不無辜,但誰都不是罪孽滔天的過錯方,很多事命定如此,它就是那樣的,沒辦法改變。

另一方面,如果沒有那場車禍,她倆也不會有後來,更沒有現在,所以怪罪也好,埋怨也罷,總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承擔。

青禾不大爭氣,心頭無端端澀脹。

樓下的小孩兒們皮實,有人點燃了鞭炮,啪地一聲響,整條巷子都能聽見。

那群搗蛋鬼不消停,大過節的,一個個就跟猴兒似的亂躥,成群結隊地邊笑邊鬧,紛紛點鞭炮嚇唬夥伴,野得沒邊。

所有動靜和聲響都傳進了這裏,喧囂與笑聲相互交織。

屋裏的僵持最終還是歸於平和,一會兒,兩個人分開,竟然面對面盤腿坐著,都冷靜下來了。

矮桌上的菜色豐富,分量不多,每一樣都是雙人份。這是今年的年夜飯,與眾不同又格外重要的一頓,象征著團圓與美好。

可能是還不習慣多了一個人,青禾依舊寡言少語,她低垂下目光,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鼻頭和眼睛都是紅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麽,整個人都茫然若失,分不清到底是舍不得還是孤獨產生了錯覺。她確實想讓文寧離開,寧可自個兒過除夕,但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開不了口。

不僅是這頓年夜飯,這一晚,文寧也留在了出租屋。

深夜,家家戶戶都在守歲。

頂上的燈必須開到天亮,不能關。一米五寬的床上,兩人什麽都沒做,只是摟抱在一起,青禾將下巴擱在文寧肩上,覺得累了,閉上眼睛。

時間剛過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