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篝火

卡奈姆的土地制度有別於國內,也有別於歐美,還相當的原始傳統。

伊波古村的土地,理論上歸部落首領,也就是酋長菲利希安的家族所有,但部落民眾,在這片土地建造屋舍、耕種、采集果實、狩獵野獸,也不受限制。

要是停留在自給自足的部族時代,這沒有什麽問題,但要進行工業化開發,土地權屬的模糊,就相當的棘手。

而對部落首領來說,掌握大量的土地,已經能過上富足的生活。

富足永遠是相對的,沒有人能說老酋長菲利希安在伊波古村所能獲得的滿足感,就比在文明都市定居的富裕階層要差。

聯邦政府的財政,不依賴地方的貢獻,對地方建設發展及民生事務漠然,而實際掌握土地的酋長們,更沒有太大的動力,拿出土地進行更深層次的開發,也不會有什麽長遠的規劃。

德古拉摩市,土地在殖民時代就被掠奪,在卡奈姆獲得獨立之後,不僅城市建設有一定的規模,土地歸屬也都明確下來,還有殖民時代留下來的一些簡單工業,遂形成非洲西海岸獨樹一幟的繁榮。

卡奈姆結束軍政府統治之後,曹沫看新聞報道,新選舉上台的總統布哈裏,似乎頗有雄心壯志,但在諸多掣肘之下,能做到哪一步,現在還真是無法預測。

這個國家,東北內陸地區的內亂,都還沒有戡平。

而曹沫他眼下想做的事情,牽扯卻不太復雜。

采金點不涉及到村民日常居住、食物采集的區域,老酋長菲利希安在部落裏也是一言九鼎。

他同意將從伊波古村東面流淌過來的河流鹿角川上遊區域,作為礦區承包給曹沫使用,容不得別人瞎逼逼。

土地歸屬的模糊,不僅局限於部落首領與村民之間,伊波古村與周邊部族村落分界也是模糊的。

好在定居點以北的鹿角川河兩岸林地,百余年來皆是伊波古村民活動區域,附近也沒有其他部落定居,權屬相對要明確得多。

這也是一個相當寬泛的區域。

從伊波古村最北面的一個定居點,沿鹿角川往上遊兩三公裏,都屬於伊波古村;再往北就是卡奈姆與貝寧兩國邊境茂密的、寸步難行的原始森林。

老酋長菲利希安又將村落裏負責管理采金隊的兩個領頭人召集起來。

菲利希安要求曹沫接納采金隊所有的工人,不能因為金礦承包出去,就叫這些人丟掉這份在部落看上去還相當體面的工作。

其中一名領頭人年紀已經大了,菲利希安後續會安排他負責部落裏的一些事宜;而另一名領頭人,四十歲出頭卻顯得有幾分蒼老,是從伊波古村出去的一名老兵,早年服務卡奈姆的軍政府。

采石所需要的炸藥,采購以及操作,都是這個叫奧韋馬、身體壯碩卻走路有些瘸腳的領頭人負責。

這大概算是伊波古采金隊唯一有技術含量的工種了,曹沫當然要奧韋馬留下來,但奧韋馬對曹沫卻是一臉的警惕。

奧韋馬從礦上回來,聽到合作的事,那眼睛裏的神色,搞得曹沫自己都懷疑他這個外國佬是跑過來坑騙老酋長的。

奧韋馬全程黑臉,說話還翁翁喘著氣,用約魯巴語跟老酋長爭辯了幾句,說的話也不好聽。曹沫就苟在那裏,假裝完全聽不懂,心裏想,只要這頭瘸腳黑牛,倔不過老酋長就行。

……

……

天色將黑時,老酋長家前的曬谷場點燃篝火,一頭當天下午才從森林裏獵得的小野豬崽架到篝火上烤起來。

曹沫、卡布賈與老酋長菲利希安、莉莉以及村落裏為老酋長器重、指派負責工作的幾名村民,圍著篝火,喝著當地釀造的棕櫚酒。

更遠處,一只二手錄音機擺放在廣場的角落裏,播出談不上多強勁、卻有著明快節奏鼓點的音樂,村落裏的少女、青年們舞動起來。

曹沫這點很佩服當地人,村落看著原始傳統,大多數人都沒有接受過什麽像樣的教育,但樂感及節奏感卻出奇的出色。

曹沫就完全不行,只能坐在篝火堆旁,用笨拙的約魯巴語跟菲利希安、奧韋馬等人說著話。

他時不時發錯音、發著當地人聽上去古怪的音節,又或理解不了對方的意思,手腳比劃,夾雜英語詢問,這叫村民感到既滑稽又好笑。

不過,這跟在國內,一個外國佬很努力的用笨拙普通話跟你進行交流,雖然滑稽可笑卻也叫人感到親切的道理一樣,曹沫與村民的距離感,也在這樣的笨拙交流中一點點的消失中。

再怎麽說,曹沫被毒蛇那一口也不是白咬的。

這次通過更深的交流,曹沫才了解到,老酋長菲利希安雖然信奉當地的原始宗教,卻沒有像其他部落首領一般,迎娶十個八個老婆生一堆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