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孽徒之五

關外太過兇險,想來也不會有人揭榜。池先秋原也沒把找到小徒弟的希望放在懸賞上,只是當時被寧拭惹煩了,才寫了榜單。

他回頭看了一眼堵在榜單四周圍觀的弟子們,心想等一個月沒人揭榜,榜單自動取消就好。

池先秋提腳要走,卻忽然覺得右肩上的海棠花瞬間變得灼熱,幾乎要燙傷他的血骨。他腳步一頓,險些連站都沒站穩。

偏偏是這個時候,明明早上才從寒潭出來。

那頭兒,守墨正在向新入門的弟子講授試煉的規則。

“……總之,揭了榜就算是接了試煉,不能輕易放棄,不限制等級和數量,三個台子上的都能揭。”

“雖然試煉情況會影響到你們做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或者雜役弟子,但是還有一句話要奉勸你們,量力而行,幫師兄師姐去後山找靈寵的任務也不錯。”

“進入試煉之前,務必,注意我說的是務必,至少找一個內門師兄同行……”

越舟仍舊站在最後邊,旁人說話的聲音只從他身邊不留痕跡地淌過去,一點兒也沒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垂著眼睛。因為池先秋的“偏心”,原已打定主意,暫時不去看他了。

可是挪開目光不過片刻,他就忍不住找尋池先秋的身影。只要有池先秋在,他的目光就攔不住地朝他奔去。

但他看見池先秋站在知白身後,神色微倦,眼角泛紅,不太舒服的模樣。

越舟很快就反應過來他這是怎麽了,下意識向前一步,卻又停住了。

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還有他的身份,都不太方便靠近池先秋。

他強壓著心急如焚,緊盯著池先秋。其實池先秋掩飾得很好,旁的人、若不是時刻注意著他,是看不出來他此時有什麽不同的。

池先秋緩過神,輕輕地拍了一下右肩,攏著雙手要走,卻忽然被人喊住了。

“先秋師弟。”寧拭大步上前,擋在他側前方,“難得下傾雲台一趟,這麽快就要回去了?”

池先秋其實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麽。肩上的海棠花發起熱來,他渾身上下都燙得很,耳裏的細小血脈也跟著突突地跳,把所有的聲音擋在外邊。

他只好隨便應了一聲:“嗯。”

說著,他就要繞過寧拭。

寧拭不服他許久,難得等到他下山,哪裏肯就此放過?見他要走,擡手就要拽住他的胳膊。

他只要碰到池先秋,就知道他身上發燙,不太尋常。

池先秋整個人都懵懵的,反應不及。但沒等寧拭把手搭上去,就有一個人站到池先秋面前,迅速將兩人隔開。

池先秋不自覺從喉嚨裏發出小小的一聲呼嚕,擡眼去看。

那個自己幫他撿過木牌、戴著面具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離得有些近了,他覺著這人怎麽高,跟堵墻似的站在他面前,眼神也不太對勁。

寧拭在一個才入門的弟子這裏吃了癟,心中不快,一掌擊在他的肩上,想要把他推開:“我和你們小師叔說話呢,你……”

“師伯見諒,我有急事要找……”越舟說話時不卑不亢,偏偏在一聲“小師叔”上卡了殼。他掐了掐手心,不情不願地喊了一聲“小師叔”。

池先秋定了定心神,仍是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只是看了一眼越舟,貓崽子叫似的,問了一句:“……何事?”

越舟俯身作揖,正色道:“新弟子入門試煉,弟子欲請小師叔同行,懇請小師叔允準。”

池先秋沒聽清,石台上的其他人倒是將這話聽得清清楚楚的,霎時間神色各異。

守墨扶額:“完了,剛不是才說過,不要去打擾小師叔,不要去打擾小師叔的嗎?他這是幹什麽呢?”

寧拭沒忍住笑出聲,對越舟道:“你是新來的,不知道,你小師叔他不怎麽出門,今日能讓你碰上,已經是你走大運了,還想請他陪你去試煉,別傻了。正好這裏的內門弟子多得很,你再去找找,要找不著,師伯我指一個陪你去。”

池先秋認識的弟子段意也好心上前,替他解圍:“師伯見諒。”他輕聲對越舟道:“這位師弟你有所不知,小師叔確實不常下山,你若願意,我也認識幾位修為精益的……”

越舟恍若未聞,只是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一定要聽見他拒絕,才肯罷休。

可是池先秋壓根就沒聽見他說了什麽,眼見著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麻煩,肩上的海棠花也越來越燙。

不管是什麽事情,他為了脫身,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早料到他會答應一般,越舟暗自勾起嘴角笑了。

趁著眾人正驚愕,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越舟又稍稍靠近,蠱惑一般,溫聲問道:“那等弟子選好了試煉任務,再去傾雲台回稟。”

池先秋頓了頓,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越舟一擡手,目光淡淡地一掃,原本站在池先秋身邊的人都不自覺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