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頁)

帕特麗夏諾爾斯站在角鬥場最高處的看台包廂,能夠經由制高點和數個投影屏看清場內的景象。這位女將軍在仔細觀察了尤金的動作之後,緩慢地嘆了一口氣。

這聲嘆息裏包含了許多的情緒。

尤金當真是她見過最強大的單兵戰力。他看似站在守勢,實際上在薇諾娜的刀鋒第一次撞在他的棍上時,他就漸漸鎖住了薇諾娜的動作。他計算過的反作用力只留給女孩寥寥的幾個進攻選項,又因為薇諾娜在軍校中鍛煉出了“只取眼下能做出的最好攻擊”的意識,她總會第一時間采取理論上最優的攻擊。這種看似不給尤金喘息時間的攻擊方式實際上正合了尤金的意,讓他在一連串的兵器交接中把留給薇諾娜的行動選項越縮越少。如果薇諾娜沒有看清形勢,在她的體力出現問題前,她的精神狀況會先一步出問題——所有攻擊接連不中的打擊可以是毀滅性的,因為這意味著場上的兩人之間擁有難以逾越的實力鴻溝。

但如果薇諾娜沒有動搖呢?尤金又會怎麽辦?

他這種單純的守勢是不可能轉化為勝利的。然而如果選擇了攻擊,就是要以尤金的短處對薇諾娜長處——砍刀的防守反擊速度遠勝於棍,要是尤金的進攻失敗了,讓薇諾娜得空成功近了身,勝負轉瞬就會分出。而且尤金應該和她一樣,都明白薇諾娜一定藏了後手,例如其它的短柄武器。這種暗中的威脅更讓棍棒的攻擊顯得單薄,留給尤金的獲勝選擇著實不多。

所以她嘆息中的另一層意義,是不忍心看見尤金恪守著和她的承諾,就此隕落。

這話聽起來或許讓她像是個偽善者,但她的確同時是薇諾娜的母親,以及尤金的恩師。只是這麽多年過去,當年那個執意保全隊友的青年似乎變得愈發心軟了一些,現在看上去,幾乎就像是個殉道者。

是我錯了嗎,尤金?是我不應該相信,你能找到兩全的方法嗎?

女將軍的表情不變,定定地看著腳下的戰局。

——場上,薇諾娜在又一次進攻不成後,放棄了欺身向前的動作。相反,她遠遠地向後跳開,帶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心臟的劇烈跳動不論,她在焦慮的情緒接管頭腦的前一秒,果斷地停止了動作。

她發覺了尤金的意圖。他遊刃有余地化解她的進攻,是試圖用心理戰讓她亂了陣腳。在那之後,他應該會在尋到空隙之後,一擊將她擊倒。

非常簡單,實行起來卻非常需要勇氣——畢竟用棍棒接砍刀,一接未中的後果實在非常人所能承受。然而尤金錯算的一點是,薇諾娜從一開始就知道尤金的實力遠超於自己,她並不認為尤金能化解她的攻擊是一種對她的根本否定。

所以她現在並沒有受到多少的打擊。因為她清楚的知道,就算尤金能接下再多的攻擊,只要他不對她下手,她就永遠不會輸。

一種悲哀襲向了她的心頭。這個人固執地沒有退賽,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是在賭她會因此良心發現,就此放棄嗎?

怎麽能……這麽幼稚。

——尤金,你會死在我的手上。

她調整了呼吸,然後開始了新的攻擊。

這一回,她會在一擊不中時重新休整,兩次攻擊之間甚至會使用極長的停頓。雖然從結果上來看,尤金還是能將每次攻擊完美地防住,兩個人之間的心理壓力卻已經漸漸開始向尤金傾斜。

隨著攻擊的不可預測性上升,尤金的精神損耗會越來越高。薇諾娜在進攻時所花費的體力固然可觀,尤金瞬間做出防守時的損耗也切實存在。

薇諾娜決定逼迫尤金出手,來打破這種不平衡的處境。

至於方法,或許她可以先自己賣出一個破綻。

薇諾娜身上的氣勢頓時盛了許多。她看向尤金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仿佛帶上了某種怒意。

如一道閃電,她飛快地靠近了尤金右側,把重心壓得極低。看上去,她是想靠著速度和小角度從下上劈來攻擊尤金的右側肋或者大臂——如果尤金讓她近身得手,根據他現在的握棍長度,肋骨下緣到右手肘正屬於難防的三角區。

然而或許是焦躁所致,這回她向前的沖力有些過猛。尤金神情一動,在她靠近攻擊範圍內後,竟然第一次主動地發動了反擊。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中,他的手腕一轉,右手肘瞬間上擡;手臂從刀鋒處避了過去,金屬棍的反手端直直擊向了女孩的頜骨。

沉重的金屬棍撕裂了空氣,卻也只撕裂了空氣。

薇諾娜在就要被他擊中的那一瞬間雙膝跪地,腰腹以不可思議地軟度翻折過去,以滑跪的方式躲過了這一擊。

留給她的機會,少於一秒。

她必須在尤金轉過身前,將手上的刀送進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