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曲雪郁沉默半晌,還是認命地把少年塞進被窩,抱進懷裏。

陸白舒舒服服躺在對方懷裏,又用鼻尖蹭蹭對方下巴,道:“你害羞了?”

曲雪郁眉頭抽動一下:“你就、當我害羞了吧。”如果真按小白說得那樣做,他大概會被大半夜趕出陸家。

“你真可愛。”陸白環住對方脖頸,整個人都蹭到對方身上,道:“我覺得你就快要追到我了,真的。”

曲雪郁揉揉對方後腦輕笑一聲:“哦。”

“小……”陸白剛要出一個名字,話到嘴邊才換掉:“小曲,給我講講你的劇本裏阮江酒的故事吧。”事情真的太奇怪了,他認為原著中的重要角色,卻只是曲雪郁手中電影劇本中的人物。

“小白,有時候我會懷疑你偷看過我的劇本的一部分。”曲雪郁好聽的聲音在夜色裏悠悠響起,仿佛醇厚的美酒:“劇本裏的阮江酒在故事開篇是個陰郁懦弱的窮學生,和他多病懦弱的母親相依為命,他在一家魚龍混雜的酒吧裏打工。”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玻璃》,這是一個講述邊緣人物生命脈絡的故事,故事發生在表面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鯨海城中,有光就會有暗,即使是鯨海這樣繁華的城市也不例外。在這片暗色裏,有無數和阮江酒一樣用盡所有力氣求生的普通人。

和許多人不一樣的是,阮江酒是父不詳,阮江酒喜歡男人,阮江酒有某種被壓抑得極深的心理疾病,這來自他那個從未謀面的父親的基因。即使是這樣在暗色裏長大、徹徹底底屬於邊緣範疇的阮江酒,也有一顆渴盼著向陽生長的心,他努力著,想掙脫身處的泥潭,心裏甚至有做演員的夢想。

可惜,他碰上善意的時間實在太晚。在碰到那個真正願意朝他伸出手的人之前,他已經筋疲力盡,某種憤怒與恨像烈火燎原一般將他整個人的生命焚燒得幹幹凈凈,他再也沒有力氣抓住那雙手。

他不長的生命裏,先是遇到了他待之如兄、卻對他性、騷擾的酒吧老板,之後又被朋友背叛,被有權有勢的惡毒紈絝以母親相逼、做了對方的金絲雀,那個紈絝卻只是在做一場殘酷而惡趣味的遊戲,他把阮江酒送進了娛樂圈,做出要捧他的態度,卻總是在他的事業有些起色時放出他的黑料,他把這個青年當做牽線木偶,通過來欣賞這個青年的墮落與絕望來獲得快、、感——他在等著這個青年徹底放棄希望、徹底墮落,榨取幹這個青年最後一絲取悅他的價值後,他就會徹底拋棄他。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紈絝以玩弄別人的人生為樂趣,這個青年只是他的棋子和玩具——但他沒想到的是,他會對這個青年真的動心,青年身上絕不肯墮落、不管在怎樣絕望的處境中仍然掙紮著向上的倔強、堅韌、以及像藏著像火焰一樣的恨意的眼神讓他顫栗。

等他發現自己那處處是漏洞的真心時,卻什麽都已經晚了。

阮江酒心裏有病,那病被關在枷鎖裏,鑰匙是他的母親和後來第一個願意朝他伸出手的人。紈絝動了他的鑰匙,青年便徹底失控了。

“你知道麽?”青年看向被綁在椅子上的紈絝,眼睛漆黑得看不到底,卻平靜得詭異,他手裏打火機的火舌染上窗簾,接著迅速蔓延開成一片火海。

“你眼中低賤卑劣易碎的玻璃,真正碎開來的時候,是要你命的利刃。”

“你愛過我嗎?”紈絝紅著眼睛問他。

“去你媽的愛。”阮江酒瘋狂地笑著,眼角卻流出眼淚:“你這種玩弄別人人生的人渣,就該和我這種瘋子一起下地獄。我在地獄裏遇到你也要再殺你一次,以免你變成鬼去弄臟別人的夢。”

……

故事講完後,陸白沉默幾瞬,便將曲雪郁抱得更緊些,曲雪郁安撫性地揉揉對方的後頸,道:“小白,這只是個故事。”

“我知道,”陸白的聲音悶悶的:“可我就是很難過。”除了難過外,還有害怕。

曲雪郁親親陸白的額道:“小白,我在的。”

“那你拍這部戲時,”陸白道:“一定要帶著我。我要跟組的。”明明阮江酒是阮江酒、曲雪郁是曲雪郁,除了曲雪郁要演這個角色,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可他心裏,就是有種無法消散的恐懼。

曲雪郁彎了眸:“好。”頓了下,他不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道:“小白,你還記得麽,你爺爺要帶你和你妹妹釣魚,就在這兩天吧。”

陸白一愣:“記得的。”

“其實,”曲雪郁道:“陸爺爺約了我爺爺和我。他大概,已經知道我們的事了。”

“哦。”陸白眨眨眼:“我爺爺都知道這件事了,那你就只能是我的人了,你要有這點自覺,要快點追到我。”

曲雪郁望望暗色裏的天花板:“哦。”頓了下他道:“那麽,這位我正在追求的先生,您現在最迫切的願望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