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會退縮的覺悟

天海純也被江戶川亂步帶到了甲板上。

迎面吹來的海風帶來幾絲難得的涼意, 遠遠望去，海天一線，幾只通體潔白的海鳥振翅飛過，頗有些悠遠流長的意境。

只是天海純也此刻無暇去欣賞美景, 站在他身側卻一言不發的江戶川亂步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老實說, 天海純也其實和江戶川亂步沒見過幾面。

他們一個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一個是相當於對立面的武裝偵探社的人, 再者天海純也以前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 還有森鷗外嚴防死守，根本湊不到一塊去。

天海純也初見江戶川亂步時, 是十三歲那年。

彼時比他大了四歲的江戶川亂步還是一身孩子氣，看起來還沒有那時候的他成熟。

可偏偏是那個孩子氣卻又過分聰明的江戶川亂步, 看到他的第一眼, 就對他說：“你, 你跟我和社長走吧, 那個黑心醫生很壞很壞的！”

天海純也後來有時候會想，如果當時他接受了江戶川亂步的邀請，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然而就像開弓沒有回頭箭那樣, 人也是沒辦法回到過去的。

那時候天海純也拒絕了江戶川亂步和福澤諭吉的極力邀請, 留在了森鷗外身邊，做一個聽話乖巧的好學生。

第二次見面，是天海純也十八歲那年，也是他和太宰治設計織田作之助詐死離開橫濱的那一天。

他暗中從美國回到橫濱後，就一直悄悄跟蹤著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去赴約時他也在。當時江戶川亂步撞到織田作之助時, 他發覺智慧過人的江戶川亂步可能會戳穿他和太宰治的謀劃時, 就立刻出手將人給劫走了。

那次相遇,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其他的話，而是再次向他發出邀請：“天海，來武裝偵探社吧。”

“你不能在黑心醫生那裏繼續待下去了。”

回顧天海純也在橫濱的那些年裏，江戶川亂步是第一個向他伸出助他逃離黑暗援手的人，也是第一個想要拯救他的人。

可惜的是，兩次天海純也都拒絕了。

第一次天海純也尚且懵懂，對自己將來的遭遇一無所知，只想成長為足以令敬愛的老師滿意的優秀學生。

第二次天海純也已經徹底覺醒，知曉自己所走的是何等絕望且只能走下去的一條路，他身上帶著由森鷗外與他自己所賦予的重重枷鎖。前路黯淡，沉重的枷鎖壓得他連心中的微光都要熄滅，可那些枷鎖也是賦予他前進的動力，催促著他不要回頭，旁人的援手他已經無力去攀附了。

遭到拒絕後，江戶川亂步也看出了天海純也心中所想，那是他無法輕易瓦解的重負，他也不想再給天海純也添上什麽負擔，所以就向天海純也提了個要求。

“看在我沒戳穿你的份上，這次就算你欠我一個人情，不能不還哦！”

天海純也答應了，並且，這個人情一直欠到了現在。

再遇江戶川亂步，潛藏在他心中的歉意瞬間蘇醒，但是，江戶川亂步不說話，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位聰明絕頂的大偵探心裏想什麽，天海純也摸不清楚，可一直相對無言的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

天海純也緩緩呼出一口氣，試探的開口：“江戶川先生——”

誰料他剛開口就被江戶川亂步有些生氣的打斷：“叫我‘亂步大人’！”

“……”天海純也微微愕然，他不是聽不出江戶川亂步氣憤中的親近之意，可正因為如此，他才驚訝。

一直望著大海的江戶川亂步轉頭看向天海純也，身高的差距讓他得微微擡頭，那雙翠綠的眼眸也完全睜開，略帶著怒氣和一絲絲委屈的瞪著天海純也：“你都叫太宰的名字，我就不行嗎？”

天海純也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在氣沖沖的江戶川亂步面前，忽然一笑：“當然可以，亂·步·大·人！”

生氣的江戶川亂步立刻露出了笑臉，他努力矜持的擡了擡下巴，滿意道：“這樣才對嘛，天、純也。”

說出天海純也的名字後，江戶川亂步還偷偷瞥了天海純也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天海純也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那麽亂步大人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江戶川亂步就重新恢復成氣鼓鼓的樣子，兩只手臂抱在胸前質問道：“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我？明明你都認識太宰！”

“還有，剛才你無視我！”

之前假裝不認識還能忍，可剛才太宰治一直搗亂故意不讓天海純也對他說話，亂步大人就不能忍了！

“對不起。”天海純也很幹脆的為之前和剛才的事向江戶川亂步道歉，這也的確是他的錯。

“……”江戶川亂步臉扭了過去，明顯氣還沒消。

“橫濱和北海道距離那麽遠，我們認識的話，有些奇怪。”天海純也連忙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