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溫柔鄉(第3/3頁)

我是什麽時候愛上恒兒的?

每當耿曙想到這個問題時,就難堪得想給自己一耳光。但他又忍不住想回憶,只因那些回憶裏承載著許多他也未曾發覺的美好,就像糖一般,吃完之後甜味都沒了,卻總能想起來。

也許從他跋山涉水,被荊棘掛得滿身傷痕,遠赴潯東城,並敲開姜家沉重大門的那一刻,姜恒朝他伸出手時,他就愛上他了。

還是在昭夫人離開的那個黃昏,姜恒被她摟在身前,望向坐在一旁的他,孤獨目光流露的那一刻?

抑或在洛陽城墻上,飲過酒的他,站在城頭,不舍地看著姜恒離開,那個雪夜裏,姜恒很高興、很愜意,在雪地裏像只小動物一般撒歡,邊跑還邊唱著歌。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耿曙每當聽到姜恒告訴他這些話時,他說不出那是什麽感覺,還有他誦讀詩書時的“上古有大椿,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抑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從小到大,耿曙總是覺得他與姜恒之間,時時缺了什麽,自己無論如何疼他、如何逗他、如何愛撫他,總有那麽一小塊,是他無論如何也抓不住、觸不到的。

他想要回應,這是他猶如本能般,生命裏最強大的欲望,這欲望無從紓解,只能等待姜恒給他。

可耿曙實在太難開口了,他根本無法預測,姜恒對此會有什麽反應。好好的兄弟,居然變成了這樣的關系,就連耿曙自己,也越想越是覺得難堪。但他想要他,他無論如何都想要他,這是他唯一的願望。

曾在雍國軍隊中,他對男子關系也時有耳聞,卻都比不上小時偶然撞破姬珣與趙竭的那種關系時,來得震撼與驚訝。仔細想來,王與將軍,這樣又仿佛天經地義,本該如此。

傳唱天下的“越人歌”,正是一名船夫對王子求愛若渴的歌謠,對越人而言,男子之間彼此相愛原屬尋常,界圭待汁瑯,便是對自己感受絕對忠誠的體現。

耿曙雖未愛過除姜恒之外的少年,卻從不覺得界圭逾矩,更不認為一個男性朝另一個男性示愛有悖人倫。

那天在教坊裏,姜恒甚至還說“真好啊”,對此,他能接受嗎?這麽想來,姜恒似乎也不覺得傷風化。

耿曙總是想起趙竭,他急切地渴望像趙竭占有姬珣一樣,完全地占有姜恒,只要再進一步,這最後的一步……從此姜恒就徹底屬於他了,他願意當他的保護者,哪怕刀山火海也會為他去。從今往後,從小到大,他未能得到的那一丁點、姜恒心裏的最後一個地方,也將隨之徹底屬於他。

但阻礙他們,最重要的問題並非他們都是男子,而是……他們有血緣。

如果不說呢?耿曙也想過,可這不是畜生麽?姜恒還以為他們是兩兄弟,兄弟之間做那種豬狗不如的事,他一定會被嚇著的。

“去偵查。”耿曙朝風羽說。

風羽振翅,飛走。耿曙嘆了口氣,跪在溪水前洗臉。

“早知道你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河對岸說,“我就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