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人,你考驗我?

“當真?”任琮聽得將信將疑,將自己的左右兩只手放在眼前,反復端詳。

“真,十足的真!”家將任全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前年左家莊的五少郎,被痰迷了心竅,如同只猴子般四處亂鉆,就是被他舅父張主簿,用兩記大耳光抽醒的。從那之後,據說再也沒犯過!”

“嗯——”任琮低聲沉吟,猶豫不決。

左家莊小五的事情,他隱約曾經聽過幾耳朵。的確是犯過痰症,也的確是被他舅父,萬年縣的張主簿狠狠抽了倆大耳光才給救了回來。但是,有關此事,鄉間卻始終流傳著另外一種說法。

據謠傳,那左小五看中了牛家二姑娘,色膽包天,半夜偷偷去鉆人家閨房。不料卻被牛家的家丁給抓了現形,想要扭送官府法辦。虧了他舅父張主簿出馬說和,才用十畝天字號好田了結了這場風流官司。

所謂痰迷心竅,是他舅父為了給他脫罪找的說辭。那兩記大耳光,則是為了幫他爺娘出氣,順便讓他這個敗家子長點兒記性。

“少郎君,此事耽誤不得!”見任琮遲遲下不了決心,家將任全果斷提醒。“痰症就怕拖,拖得越久,治起來越麻煩。萬一大師就此迷失了心神,少郎君可又錯過了一樁大好機緣!”

“是啊,少郎君,該出手是便出手!”

“少郎君,救人要緊,別管那麽多!”

疤瘌臉任七和絡腮胡子任四兩個,互相看了看,雙雙湊上前,小聲催促。

在他們兩個看來,打耳光是否能真的治好痰迷心竅,並不要緊。反正打不死人,一記不行,就多打幾次,一直打到掌燈時分,城門徹底關閉才好。而不打張大師耳光的話,任五和任六兩個,今夜就得違反官府的宵禁命令,冒險翻越長安城的城墻!

雖然長安城的郭二郎,是有名的手眼通天,以往不止一次半夜送人出入。可以往是以往,眼下是眼下。以往太子還住在東宮,跟皇後兩個,還子孝母慈。而眼下,卻是太子卻被皇後逼得自殺謝罪,與東宮有牽扯的官員全都抄家的抄家,掉腦袋的掉腦袋,一個都沒剩下。

這種時候,再翻越長安城的城墻玩,不是找死又是什麽?萬一被巡夜的兵丁逮住,當做廢太子的同黨,然後順藤摸瓜,任家上下的男丁,包括奴仆在內,恐怕個個在劫難逃!

“少郎君,屬下覺得不妨試試任全的辦法!”聰明人不止任七和任四,任五也不願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賭上全莊子男丁的性命,牽著馬走過來,小聲幫腔。

“那就試試?”被家將和家丁們,勸得耳朵發軟,任琮搓了搓手,小聲嘀咕。

“試試,少郎君,別猶豫了。你越猶豫,大師越不容易醒過來!”眾家丁齊聲給任琮鼓勁兒,唯恐他再想起進城買藥的茬兒來。

“那就試試,大師,張兄,任某得罪了!”任琮被鼓動得熱血上頭,用左手狠狠攥了下右手捏起的拳頭,旋即,將右臂高高地揚起。

然而,沒等手臂揮落,他就又泄了氣。悄悄向後退了兩步,小聲跟任全商量,“要不,你來。你懂得醫術,下手肯定比我準。而我,萬一打得重了,大師清醒後不肯收我為徒,就又錯過了一場機緣!”

“少郎君您……”被任琮的慫樣,氣得連連跺腳,任全低聲抱怨。然而,想到對方對修行的癡迷,他又不忍心把話說得太重。只好將頭轉向眾人當中面相最兇惡的疤瘌臉任七,低聲吩咐,“小七,你去!”

“我?好勒!”任七痛快地答應了一聲,擼胳膊挽袖子躍躍欲試。然而,才將袖口挽到一半兒,他卻又飛速倒退而回,“少郎君,還是你來為好。大師識文斷字,又生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位貴人。屬下連自己名字都不認得,這一巴掌打下去,早晚會遭天譴!”

“你個瓜慫!”任琮氣得飛起一腳,將任七踹了個大屁墩兒,“平時那份虎嗤勁兒都哪裏去了?!關鍵時刻,居然連個娘們都不如!”

“少郎君,貴賤有別,貴賤有別!”任七爬起來,一邊訕笑著後退,一邊作揖求饒,“就張大師這長相,這份白凈勁兒,長安城內有幾家能找得出來?少郎君打他,那是治病,他醒來之後肯定不會跟少郎君計較。而在下打他,就是以下犯上。萬一張大師認真起來……”

“滾!沒膽子,就滾一邊兒去!”任琮知道對方說得是實話,無可奈何地呵斥。

長安城內,自打大唐高祖那會兒起,等級和秩序就極為分明,尋常人輕易不敢逾越。而小張大師身上的穿戴,皆世間罕見之物。人又長得白凈貴氣,還能寫得一手好字。即便不是出身於大富大貴之家,也應該屬於官宦或者地方名門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