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打,打不過,跑也跑不過

“行了,這些話回家說,行嗎。咳咳,咳咳——”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他今天的確差,差點兒,差點兒就闖出大禍。但,但是,畢,畢竟,還,還沒傷到莊,莊主,咳咳,咳咳,咳咳……”

“半夜翻墻入戶行兇,還被人家抓了現形,你還想他差多少?”那王田氏卻是個難得的彪悍女子,揪住丈夫話語裏的缺陷,窮追猛打,“你還想他真的殺了人,咱們全家替他去償命啊!姓王的,我怎麽這麽倒黴,嫁給了你這個沒良心的。害了我自己一輩子還不夠,還要搭上兩個孩子,嗚嗚,嗚嗚嗚,嗚嗚——”

“你別哭,別哭,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咳咳,咳咳,咳咳……”想必是心裏對妻兒極度負疚,王毛伯不敢呵斥自己的老婆,只是一味地咳嗽著小聲央求,“咳咳,咳咳,咳咳,咱們回家,回家後你怎麽收拾他都行,你是長嫂,長嫂如母。咳咳,咳咳,現在,咱們先拜見莊主,看看老二今晚到底把禍闖到什麽地步。也好,也好,也好看該如何挽回!”

“挽回,你還想幫他挽回?你自己都病成這樣子了,拿什麽替他挽回啊!”那王田氏既心疼自己的丈夫,又怕引火燒身。跳起來,將一個包裹狠狠砸向綁在樹上的王毛仲,“這是你今天帶回來的東西,都還給你,還給你。該怎麽賠償莊主,是賠錢還是賠命,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別再拉著我們一家子。”

包裹砸中了王毛仲的胸口,隨即滾落於地,散開。剛剛下過雨的泥地上,立刻出現了幾件亮閃閃的東西,有銀盞,銀壺,銅碗,銅勺,還有幾錠黃燦燦的元寶和五六十枚銅錢。在火把的照耀下,每一件兒都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而那王毛仲,也不知道是先前被張潛打得太狠了,還是實在沒臉見自家兄嫂。從其兄長入門那一刻開始,就垂著頭,一聲不吭。哪怕被王田氏用包裹砸,也未曾將眼睛睜開分毫。

那王田氏見他裝死,心中更覺淒苦。上前幾步,“噗通”一聲跪倒於泥漿裏,用力叩頭,“王二,我們一家子已經夠苦了,你就放過我吧!即便你兄長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也早該還完了。你不看你兄長,也不在乎我這個嫂子,你還有侄兒呢。他延續的可是你們王家的香火!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起來,起來,他在樹上捆著呢,你逼他做什麽?咳咳,咳咳咳咳……”見妻子越做越過分,王毛伯不得不沖上前,咳嗽著拉住對方胳膊,“禍已經闖下了,你就是把他罵死,也不能讓禍事沒有發生,咳咳,咳咳咳……”

“又是這麽說,你每次都是這麽說,要不是你每次都這樣,咱們家會落到如此下場……”那王田氏鐵了心要從此跟王毛仲一刀兩斷,哭喊得聲嘶力竭。

夫妻兩個正拉扯個沒完沒了之際,正堂門口,張潛已經換好了一身夾了絲綿的長衫,快步走了出來。先朝著一張臉早已經被打成了肉包子,根本看不出顏色變化的王毛仲掃了兩眼,然後笑著問道:“怎麽了,賢伉儷怎麽吵起來了?!你們就是綁在樹上這廝的家人麽?他先前忽然沖到了張某這裏,拎著一把錘子想要張某的性命。張某一直沒弄明白,到底如何得罪了他?所以才向派人請賢伉儷來,咱們究竟何怨何仇?!”

話剛剛開了頭,那王田氏的哭喊聲就戛然而止,那王毛伯也立刻松開了妻子,佝僂著腰站在了一旁,拱手為禮。待聽張潛說王毛仲先前真的曾經拿著鐵錘欲要人性命,夫妻倆臉色同時變得煞白。再聽張潛追問,雙方之間到底何怨何仇,夫妻倆的臉色,又迅速由煞白變成了紫紅,雙雙躬下身,無言以應!

“與他們無關,是王某聽你白天想要拉走我家侄女頂債,所以才來給你個教訓。”一片寂靜之中,王毛仲卻忽然又擡起頭了,大聲宣告,“他們知道你免了他們的債,心裏對你只有感激。但王某卻知道,那不過是你逼他們主動獻上女兒的手段而已。只要借據還在你手裏,想要反悔,對你來說不過是動動嘴的事情。類似又想當王八,又不肯馱石碑的情況,王某見得多了,不差你一個!”

“你閉嘴!莊主不是這種人!咳咳,咳咳,咳咳……”王毛伯又氣又急,沖到樹下,擡手就想抽自家弟弟一個大嘴巴。然而,待看到王毛仲已經腫成了豬頭的臉,他的手臂,又遲遲抽不下去。

王田氏卻不敢像丈夫一樣心軟,沖上前,對著王毛仲拳打腳踢,“你這蠢貨,我們家二丫的事情,需要你來管?!切莫說莊主已經免得我們家的饑荒。就是莊主不肯免,我們欠債還錢,也是天經地義。哪裏用得著你來橫插一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