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群星閃耀時(上)

給青年做老師,其實是一件非常令人心神愉悅的事情。

不用教給他們太多東西,就可以把他們指揮得像騾子一樣,在實驗室或者工廠裏,把原本你自己該幹的活全都幹了。

心情好的時候,隨便從手指頭縫漏一點兒錢給他們,就能讓他們對你感激涕零。

如果他們的研究有了進展,毫無疑問,都是老師的英明指導。如果他們的工作出現疏漏,是他們笨,沒有領悟到老師傳授的精髓,所有錯誤都與做老師的你毫不相幹。

自從收下郭怒當師弟之後,張潛就成了這樣一位老師!而在小胖子任琮哭著喊著成為下二位師弟之後,他的日子就越發輕松。

蒸餾烈酒的工作,已經全都可以交給兩位師弟來負責。而作為代師傳道的大師兄,張潛只需要偶爾去看一眼,用嘴巴鑒定一下酒精是否達到足夠濃度就好。

提煉香精的標準流程,因為一直沒有摸索完整,所以張潛還需要多花一些心思。但是,其中那些比較繁瑣且耗費體力的前期準備工作,也都可以交給兩位師弟代勞。

“秦墨”講究知行合一,所以,繁重的實踐工作,可以加快兩位新晉師弟,對師門絕學的領悟。當然,哪怕工作再多再累,《哲學入門》還是要求盡快背熟的。

那是每一名《秦墨》門徒入門的必修課,任何人都不能馬虎。如果連背誦兩千五百字經文的智力和韌性都沒有,怎麽配被大師兄帶著一起修行?

總之,除了不能在學生的論文上署名之外,短短幾天之內,張潛就把後世“教授老板”的工作,全都給幹了個遍。而他的兩位“師弟”,非但沒有像後世研究生那樣,到論壇上控訴老師的剝削,反而雙雙蹲在花露水作坊裏頭,忙得樂不思蜀。

並且這兩位師弟,還都屬於動手能力甚強,資質出眾那種。讓張潛這個做“老板”的,每一天在驚詫之外,心神都極為愉悅!

心神愉悅的日子,過得總是很快。

幾乎是一眨眼功夫,就來到了九月初九。

這天,眼看著時間已經接近了正午,張潛便命人將最近兩日的“科研成果”,滿滿四大木桶高度酒,裝上了一輛馬車。然後自己徒步,讓任全趕著馬車,優哉遊哉地前去張若虛家賞菊。

雙方的院子其實距離沒多遠,出了屬於張潛的土地,再穿過兩大排隔離樹,就到了張若虛的地頭上。然後再沿著一條可並行兩輛馬車的土路走上七八百米,後者府門,就近在咫尺了。

作為菊花宴的主人,張若虛早就帶著書童和家仆,等在了自家大門口兒。見到張潛到來,又隔著木桶聞到那濃烈的酒香,立刻眉開眼笑,“小友來得真及時,老夫就在剛才,還好生猶豫,是否要專門騎馬去你家一趟,討兩壇美酒來以助賓客詩興。卻沒想到,一轉眼,你已經把美酒送到了老夫家門口兒!多謝了,多謝了,趕緊裏邊請,季翁剛才還跟幾個老友,在裏邊說起你呢!”

說著話,他安排家仆將馬車趕向了後門。然後上前挽著張潛的手,親自將後者送到了院子裏的二門口兒,才又停住腳步,將目光看向一位恰好從門內迎出來的英俊少年,笑著介紹:“季淩,這就是我昨晚跟你提起的用昭,秦墨的真傳子弟,你昨晚贊不絕口的好酒,就是他用師門秘技所制。”

隨即,又迅速將目光轉向張潛,笑著介紹:“用昭,這位是老夫的好友之子,姓王,名之渙,表字季淩,這幾天特地被老夫請來,幫忙招呼客人。你們兩個年紀差不多,又都是少年英傑,日後理當多多親近。”

“絳郡王季淩,見過用昭兄!”那少年極為灑脫,立刻笑著向張潛拱手。

“久,久仰……”饒是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張潛仍舊被王之渙三個字,震得心神刹那失守。狠狠咬了好幾下牙齒,才笑著還禮,“久仰季淩兄大名,今日一見,張某三生有幸!”

作為同齡人,彼此之間還素昧平生,第一次打招呼用詞如此卑微,未免就太不合適了。好在那王之渙天性豁達,又曾經從張若虛口中,得知張潛是初出深山,不諳世事。所以,只是輕輕皺了下眉頭,就再度笑著拱手:“用昭兄說話真是風趣,王某不過是個仗劍遊歷的武夫,哪裏來的什麽名聲?倒是用昭兄你,王某自打進了長安城,幾乎每天都聽人說起你的大名。”

‘武夫……’張潛又愣了愣,差一點兒再次心神失守。

在他記憶中,王之渙,子季淩,祖籍晉門,隨長輩移居絳郡。以上幾乎每一條,都跟眼前的王之渙,對應得嚴絲合縫兒。

只是,他記憶中的王之渙,乃是盛唐著名邊塞詩人。一首《登鸛雀樓》千古傳唱。兩首《涼州詞》光耀古今。而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王之渙,卻口口聲聲以武夫自居,讓他的大腦,如何還能保持運行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