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有心無意

送走了畢構之後,張潛立刻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風車改進之事上。

他需要在畢構離開之前,拿出一個全新設計的,廉價版風車機井聯合體,而不是現在這種每架至少花費三百吊以上的燒錢機器。

現在這種以青銅為機芯,熟鐵為骨架的燒錢機器,適合他、張若虛和孫安祖在各自的莊子上“嘗鮮”,卻不適合畢構拿去在貶謫之地推廣。

現在這種燒錢機器精密歸精密,結實歸結實,卻不是尋常人家所能用得起。而跟據張潛本人對大唐的了解,眼下即便是尋常殷實人家,一下子拿出二十吊錢來也很吃力。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誰肯花費自家幾代人的積蓄,去為全村人排解洪澇!

所以,風車和機井如果想要推廣,精度可以打折扣,耐久可以打折扣,甚至性能也可以打折扣,但總體造價一定要低!

最好低到大唐的尋常小地主兒,咬咬牙也能置辦得起的地步,此物才有大面積推廣的可能!畢構離開長安之時,才能走得了無遺憾。

“師兄,這也太難了吧,又想用的好,又想少花錢,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兒?!”對於張潛的想法,郭怒非常不理解,咧著嘴巴給他大潑冷水。

“師兄,您有那時間,不如想想咱們怎麽給六神商行擴股。眼下不禁王元寶在問,褒國公、夔國公府和譙國公府的管家,也都在問。”任琮則希望,換個方向另辟蹊徑,“只要第二輪擴股結束,你就是白送給畢老前輩十套水車和機井,也是小事兒一樁!”

“你們倆別忘了,咱們秦墨,也是墨家的一支。祖師爺當年制造各種器物,就是為了施惠於世人!”對於兩位師弟的想法,張潛一向都非常重視,然而,這一次,他卻選擇了固執己見。“如果一種器物造出來,尋常人卻用不起,咱們豈不是愧對祖師?!”

“至於第二輪擴股,跟人打交道,並非師兄的擅長。你們兩個看著弄就是。”故意不看郭怒和任琮兩個呲牙咧嘴模樣,想了想,他繼續補充,“最後只要能夠保證,咱們三個所持股本加起來,不低於五成一就行了。其他你們兩個盡管放手施為。還是先前那句話,六神商行,是咱們的立身之本。此刻能多拉一份力量參與,咱們將來的路,走得就越安穩。”

“是!師兄!”郭怒和任琮兩個沒勇氣拒絕,只好硬著頭皮拱手領命。

看出二人底兒虛,張潛又笑了笑,低聲給二人鼓勁兒,“不著急,商行的發展壯大,可以稍微放慢一點兒,一切以求穩為主。咱們仨眼下雖然都是‘綠皮鸚鵡’,但尋常小吏已經不敢上門,而其他人,並不知道花露的真正成本。犯不著為了區區幾十貫的收益,幹擾了酒精的煉制!”(綠皮鸚鵡,唐代八品,九品官員的自嘲說法。)

這是一句大實話,也是眼下他敢把大部分精力都“浪費”在“風車和機井套裝”改良上的主要原因。

眼下,他雖然只是一個正八品主簿,但縣令、縣尉這種級別的地方官員,已經沒膽子再找上門來逼他答應用嘴巴入股。

而皇帝將酒精賜名為“火藥”,並且下令在軍械監開設火藥署等一系列舉動,於某種程度上,已經代表了皇家對“火藥”的重視。在不了解花露水的真實成本情況下,大唐的頂級權貴們,決不會為了每月區區幾十吊利潤的小生意,去故意給皇帝“上眼藥”。雖然,雖然大唐皇帝的存在感極低,遠不如他的老婆、女兒和大舅哥!

所以,趁著這段難得的安寧期,張潛想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無論是出於對畢構本人的尊敬,還是出於對大唐百姓的善意,都值得他去全力以赴。

他只是個八品“綠鸚鵡”,沒資格參與朝堂上的議事,也沒實力介入政治紛爭。但是,他卻可以讓畢構在離開長安的時候,心中多幾分對未來的期待。

他卻可以,憑借自己所能,讓大唐百姓,少受幾分洪澇之苦,多吃上幾頓粟米和高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他對大唐回報。畢竟,這個世界接納了他張潛,還讓他過上了比在原來世界更舒服的日子。雖然,在這裏,他偶爾會感覺形單影只。

“大師兄,那我跟二師兄就去張羅擴股的事情去了。酒精煉制的事情,你盡管放心。有我們倆在,肯定出不了問題!倒是您自己,千萬別太累了。好歹您也是八品主簿,有些事情,完全可以交給底下的工匠!”

“大師兄,師弟說得對。如果不介意將師門學問外傳的話,想讓風車和機井都便宜下來,何不找軍械監的匠師們幫忙?還有,將作監那邊的匠師們,每天也都閑著沒事兒幹。看到咱們這邊發菊花白,一個個饞得直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