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歷史的塵埃(第2/4頁)

“寺院接受捐贈,根本沒有賬本,你讓官府拿什麽去收稅?”難得又能為張潛指點一次迷津,張若虛翻了個白眼,臉上表情好生驕傲,“至於佛田繳賦,和尚們又不自己種地。官府收多少,和尚們就將田賦轉嫁到佃戶頭上多少便是。寺院到了秋天,一鬥米的損失都不會有。還不如提高度牒價格,好歹還能讓和尚尼姑們,先繳納上一筆錢來!”

“啊?”沒想到自己精心考慮的抑制宗教泛濫之策,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張潛頓時就沒了精神。而張若虛,卻怕他受挫之後,失去了進取之心,少不得又在旁邊笑著安慰:“你沒在地方上歷練過,所以缺乏經驗,說話時難免有些想當然。等有空四處去走走,了解一下地方上的風土人情,自然就能補上這個短板。”

話音未落,又忽然覺得這麽說,好像是在詛咒張潛要被貶謫去地方,趕緊又笑著補充:“我的意思是,在長安做官雖然有諸多好處,眼下聖上對你也頗為器重。但是,大唐的宰輔和六部尚書,卻很少有未經歷地方歷練,就直接升任的。你若是將來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趁著年輕去地方上做一任刺史,或者上州別駕才好。手頭有了治理地方的經驗和政績,回到朝堂上說話才會有分量。”(注:下州刺史,一般為正四品下。上州別駕,是從四品上。少監是正五品。)

這,就是真的拿張潛當自己家晚輩,才會不避嫌疑地指點他官場沉浮之道了。否則,尋常親戚朋友,誰肯如此推心置腹?!

而張潛,雖然聽得似懂非懂,心中卻沒來由地湧起了一股退意。朝廷這麽亂,皇帝也沒擔當,真不如離開長安,找個遠離是非旋渦的地方安安心心苟著。苟到李隆基做了皇帝,再想辦法回來一展身手。

但是,轉念又想到自己只剩下兩年多時間,去將楊青荇從陪嫁的隊伍中解救出來,他又迅速將這股退意給壓了下去。

自己剛來大唐之時可以苟,剛剛當上主簿的時候,也可以苟。但是,現在自己卻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該有的擔當,總得拿出來。

愛情的魔力就在於此,總是在需要的時候,給年輕人提供源源不斷的鬥志和勇氣。前後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張潛的眼神就亮了起來,整個人也又顯得生機勃勃。

張若虛卻被他身上突然迸發出來的英氣,給嚇了一跳。趕緊又在旁邊低聲告誡:“凡事都是欲速則不達。佛門經歷這次打擊,至少好幾年緩不過元氣來。你沒必要追野狗入窮巷,逼得他瘋狂反噬。”

“多謝世叔!”發現自己無意間露出來的鬥志,引起了張若虛的誤會,張潛卻無法澄清,只好收拾了一下紛亂的思緒,笑著向著對方輕輕拱手。

“朝中那麽多仆射、尚書,都不想著一戰而竟全功。你一個軍器監的少監,有什麽理由和資格沖在最前頭?”唯恐張潛年輕氣盛,非要以一己之力去單挑整個佛門,張若虛又迫不及待地勸說。

“我不是非要沖在最前頭,我是怕那群和尚沒占到便宜,不肯善罷甘休!”張潛身邊根本沒有一個可靠的謀士,所以只能把自己所面臨的困境,向張若虛這個不怎麽靠譜的長者請教。

張若虛立刻瞪圓了眼睛,連連搖頭,“佛門不肯善罷甘休?怎麽可能!此番你鬥法大獲全勝,和尚們在沒找到破解你師門秘法之前,哪還有膽子再主動招惹你?!”

“鬥法?我什麽時候跟和尚鬥過法?”張潛被說得滿頭霧水,反問的話沖口而出。

“那毀了法壇的火流星,不是你施展秘法招來的麽?!”很是不滿張潛對自己裝傻,張若虛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頭反問。“你別告訴我,那火流星真的是老天自己降下來的,還不偏不倚,正砸在了法壇上!”

“和尚們在法壇裏,藏了大量猛火油!當日風大,有可能吹倒了法壇中的蠟燭。”發現自己不小心又踏上了神棍的道路,張潛連忙低聲解釋,臉上的表情,比剛剛到大唐,自己被誤會為“仙師”之時還要認真。

“火流星不是你施法招來的?那邸報上怎麽寫了火流星?”張若虛將信將疑,眉頭依舊皺地緊緊。

“我很懷疑,是有人看錯了,誤導了朝廷!”張潛分明記得自己在開炮之前,已經讓郭怒派遣家丁帶著細犬去搜索莊子周圍,驅趕走了可能存在的暗樁。卻不敢保證,當時沒有任何外人看到陶罐從炮口發射出去後,帶著引火線掠過半空之時所形成的暗紅色軌跡,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補充。

張若虛仍舊將信將疑,卻不想繼續刨根究底。笑了笑,非常體貼地說道:“這話,倒是說得通!但是,你最好多做一些準備。雖然朝廷的邸報說,那火流星是從天而降。但相信是你施展墨家秘法招來的,大有人在。這幾天朝廷忙著安撫人心,誰也顧不上來問你。可等把人心安撫差不多了,估計就該有人來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