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陰影重重(下)(第3/4頁)

而她,非但有俸祿、職田和封戶,還掌控著許多產業,更是錢多得只愁沒地方花。怎麽可能需要外人周濟?

只是,二人成親十八年來,武攸暨一直對她不聞不問。而今天,卻終於想到拿錢給她,讓她怎麽可能不感到委屈?!

沒想到動輒拔劍殺人的太平公主也會哭,武攸暨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愣愣半晌,才低聲問道:“怎麽了?不就是兩家珍寶閣麽?即便把裏邊的貨物也全賠上,不過十萬二十萬吊的事情而已。還至於讓你這麽難過?”

“嗚——”太平公主聽了,愈發悲從心來,竟然直接哽咽出聲。與先前女霸王模樣,判若兩人!

武攸暨見此,更加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紮煞著兩手又愣了很久,方才柔聲說道:“算了,破財免災而已。孩子都有封爵,還都是實封,用不到你我給他們留錢。至於你自己,還有我呢,我已經不煉丹了,總缺不了你的日常花銷。”

“不是,不是!”太平公主又是委屈,又是怨恨,擡手在臉上抹了兩把,用力搖頭,“對方背後,有我皇兄給他撐腰。我輸了這次,想要贏回來都未必還能找到機會。”

雖然恨崔湜對自己不忠心,而事實上,崔湜臨走之前的一些勸告,她卻全都聽了進去。六神商行大張旗鼓地送鏡子入宮,明擺著就是想請借皇帝的手給自家撐腰。而無論其是否在狐假虎威,只要鏡子被李顯收下了,短時間內,任何人想再找六神商行的麻煩,就等同於在掃神龍皇帝的顏面!

此外,自打五王被鏟除,武三思也被太子火並掉之後,她這個鎮國長公主的地位和存在的意義,已經大不如前。偏偏她還不能沖進宮裏頭,用馬鞭指著自家兄長李顯鼻子,罵對方賴賬!無奈之下,她也只能把委屈和憤怒,都算在張潛頭上。

“皇兄給他撐腰?你說得是張潛麽?”武攸暨當年,也是一位風雲人物。雖然後來因為妻子的慘死,不問世事。但是其頭腦和眼光,卻沒有蛻化。聽了太平公主的哭訴,立刻笑著搖頭,“那有什麽好委屈的?你等於輸給了皇兄!況且秦墨蟄伏了上千年,才派他一個人入世,肯定會給他備足了後手。把皇兄的力量算進去之後,你這邊實力原本就不占優勢。並且連知己知彼都沒做到,怎麽可能贏?”

聽武攸暨如此一說,太平公主心中的委屈立刻減弱了許多。抽了抽鼻子,低聲解釋,“不是,不是我沒想到皇兄會幫他。而是,此人實在奸猾!明明手裏有便宜制造琉璃的方法,卻不肯早些拿出來。非要騙得我入了局,以為穩操勝券的時候,才忽然反咬了我一大口!”

“他不是故意要咬你,而是秦墨需要找人立威。上次是白馬宗,不小心跳進了他的陷阱裏,以數十條僧人的性命為代價,幫他見證了秦墨的本事。而這次,他剛挖好的陷阱,你就迫不及待跳了下去!”武攸暨笑了笑,繼續出言開解。目光明亮而又平和,仿佛早已洞穿了世間一切。

“你是說,六神商行,原本就是他故意拋出來的一個誘餌?”太平公主大吃一驚,眼淚戛然而止。

從這個角度上剖析,一切就更“清楚”了。怪不得張潛明明懂得如何制造琉璃,卻將花露的瓶子,外包給王琉璃來供應。

怪不得六神商行,從開張到瀕臨倒閉這段時間裏,都只有花露一種貨物在賣,而今天,卻忽然憑空冒了出數十種新奇花樣。

怪不得六神商行的入股和擴股規則,都制定得那麽粗疏。原來,是故意想吸引外人來窺探,然後通過打斷那支伸過來的手,豎立起“惹不起”的威名,一勞永逸!

怪不得……

而越是看得清楚,太平公主對張潛的恨意就越無法遏制。

堂堂鎮國長公主,曾經親手將皇帝推上位,亦曾經讓各部尚書退避三舍,如今,卻被一個毫無根基,只會打鐵煉琉璃的工匠頭,給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口氣,如何忍得?!

若是張潛這個工匠頭,出身於五姓七望也罷,好歹看在其背後家族份上,公主做了他的墊腳石,也不算太丟人。偏偏他又是一個連父母都記不得住在何處的鄉下野小子,走到這步全憑赤手空拳!

“你呀,這麽多年了,性子居然還是一點兒都沒變!”終究在同一處院落,做了十八年的夫妻,無論是否有名無實,武攸暨對太平公主的脾氣秉性,都不陌生。從她的忽然變得銳利的目光中,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因此,笑了笑,他輕輕搖頭。“何必呢,咱們都不年輕了。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全憑皇兄寵信,才爬上高位,未必能站得穩。根本不用你報復,說不定哪天他自己就跌下來,摔個粉身碎骨。而此刻你越是急著出氣,皇兄反而越會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