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光(中)(第2/5頁)

“七郎,你說什麽呢?賣官鬻爵,不是希望替朝廷廣納天下英才麽?無論是科舉還是推舉,有幾個能繞過天下有數的那幾十家人?”韋無雙被嚇了一跳,卻仰起頭,含著淚申辯,“而區區一個虛職,就將有才能卻沒門路的英才,盡數網羅在聖上麾下,對大唐有百利無一害。如果這也是罪名,妾身這邊賣出去的官職,可是安樂的三倍!妾身失德,請七郎下旨廢了妾身,以正後宮!”

說罷,狠狠抹了一把淚,做勢欲跪。登時,就讓李顯慌了神。顧不上再跟自家女兒生氣,繞過書案,雙手相攙:“無雙,無雙你這是做什麽?朕幾時指責過你賣官鬻爵來?朕是說,朕是說,唉,你先起來,賣官鬻爵,是朕默許的,朕不該賴在你頭上!”

“聖上,聖上厚愛,臣妾,臣妾粉身碎骨無以為報!”韋無雙沒有李顯力氣大,嬌嬌弱弱地站起身,哭得梨花帶雨,“可,可裹兒無辜,她生下來就命苦,這些年,為了咱們夫妻兩個,又豁出去以身飼虎!她,她雖然嬌慣任性了一些,卻絕非那毫無理智之人。她恨誰,最多打上門去。有你給她做主,她也不需要勾結土匪。更不需要去買兇行刺!”

一席話,說得李顯愈發心如刀割。

安樂公主之所以乳名叫李裹兒,是因為出生之時,李顯被貶謫廬陵監視居住,夫妻兩個窮得連嬰兒衣物都置辦不起,只好拿了李顯的一件舊袍子裹了她,以免她活活凍死。而安樂公主為當初不惜采用未婚先孕的手段,嫁給武三思之子武崇訓,也是為了替李顯這個做父親的,穩固太子之位!

如果李顯在張潛當初婉言拒婚之時,就替女兒出了這口氣,將此人貶謫千裏,就不會有小和尚登門挑釁之事,後來他與公主,以及與白馬宗之間的一切沖突,就不會發生。

如果李顯在張潛拒絕了獻藥給公主之後,也果斷站出來當一個昏君,替女兒撐腰。哪怕是只是下旨斥責張潛幾句,安樂公主也能找回面子,不再對張潛懷恨於心。如此,刺殺與勾結土匪之一系列舉動,也找不到任何動機。

而李顯在前兩次關鍵時刻,都努力去做了一個“有道明君”,現在安樂公主選擇鋌而走險,他再秉公處理,未免就太對自家女兒不起!

“七郎!”韋無雙不用看李顯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擡手抹了一把淚,繼續悲悲切切的補充,“如果咱們的裹兒,真的像你說的那樣,罪在不赦。你是皇帝,臣妾也不能因私廢公。可是,七郎,臣妾不求你網開一面,只求你念在當初咱們夫妻兩個,走投無路準備自殺之時,裹兒那幾聲哭號,給她一個自辯的機會。七郎,當年如果沒有她,早就沒咱們兩夫妻倆了,更不會有今天的應天神龍皇帝和順天翊聖皇後!”

說到傷心處,她又一次聲淚俱下。再看應天神龍皇帝李顯,也早就淚濕鐵鎧。

想當年在廬陵,被負責監視他們的官員,百般羞辱。夫妻兩個原本已經下定決心,一死了之。然而,在二人將脖頸伸進了繩索,正準備把腳下凳子踢開之際,卻猛然聽到了女兒饑餓後的悲啼。

夫妻兩個,不忍心讓女兒在繈褓中就失去父母,抱頭痛哭一場,又咬著牙活了下來。如此,才有了後來的翻身機會,才有了今天的皇帝和皇後。

如果做皇帝和皇後的代價,就是殺死自己的女兒,這皇帝和皇後,做起來還有什麽滋味?!如果做了皇帝,就要踏在親生兒女的屍骨之上,那李顯這個皇帝,與當年則天大聖,還有什麽分別?

“來人,把那個惹禍精給聖上押進來!”猛地擦了一把眼淚,韋無雙扭過頭,沖著門口厲聲吩咐。

“是!”早有準備的宮女們,立刻答應著攙扶起了正豎著耳朵偷聽的安樂公主,裝出滿臉嚴肅的模樣,將後者“拖”進了禦書房。

而安樂公主,則老老實實跪在了李顯腳下,雙手抱著他的大腿,泣不成聲。

看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順天翊聖皇後韋無雙先示意宮女們退下,關緊書房門。隨即,低下頭,狠狠擰住了安樂公主的耳朵,“哭什麽哭,做了錯事,還有臉哭?!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指使白馬宗的和尚,勾結了土匪?是不是你收買了右翊衛的旅率,刺殺當朝命官?”

“冤枉,女兒冤枉,娘親救救女兒,女兒毫不知情!”安樂公主立刻慘叫著,大聲喊冤,“父皇,女兒唯一知道的,就是女兒宮中的女官,與那右翊衛的旅率之間有私情。其他種種,女兒一概不知!父皇,你不信,盡管派百騎司去查,如果查出壞事是女兒所做,女兒情願受國法處置。如果沒有任何憑據,就處罰女兒,女兒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