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下棋者(第2/4頁)

作為大唐的現任官員和致仕官員,他們可是太知道那些皇親國戚和世家豪門的吃相了。遠的不說,就看長安東西兩市,有多少家商號,背後的股東都是太平公主?再看那首創用廢麻鞋和泥炭做“法燭”的竇氏,數十萬貫的家業,為何只傳了兩代就敗了個精光?還不是背後的靠山倒了,而韋家提出入股之時,竇氏又反應過於傲慢?

“別人試圖謀奪他的花露作坊之時,你們倆近在咫尺,用昭都不需要你們幫忙。”仿佛唯恐對二人打擊力度不夠,孫安祖一邊繼續替二人下棋,一邊撇著嘴繼續數落,“如今隔著幾千裏遠,更用不到你們替他瞎操心!”

轉眼間下了十幾手,局勢已經面目全非。他卻仍不肯停,繼續一邊下一邊念叨,“他可是墨家派出來重新入世的弟子,沒點兒本事,師門能派他出來?這一年多來,多少次咱們都覺得他已經被逼入絕境了,哪一次,他不是隨便從口袋裏掏出件法寶,就直接翻了盤?”

“可他師門給他壓箱底的東西,總有用完的時候。”張若虛被說得臉色發紅,卻依舊憂心忡忡地說道。

“沒那麽快!”孫安祖對張潛的信心,遠比張若虛和賀知章充足,搖搖頭,繼續笑著說道:“你們倆啊,是關心則亂!或者說,太小瞧了他的師門了。在他出現之前,辟邪丹,火藥,琉璃鏡子等物,大夥甭說見,恐怕聽都沒聽聞過。而他,卻一樣接一樣往外掏。這說明什麽,說明在他眼裏,這些東西根本不算什麽稀罕物件,犯不著藏藏掖掖!”

又快速放了幾個子,他將一盤棋做成了尾局。然後搶在被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人抗議之前,繼續笑著補充,“而真正的保命東西,他才不會輕易被別人看了去。咱們都知道是火流星擊毀了和尚的法壇,但火流星從哪裏來的,怎麽召喚過來的,有人知道麽?誰又能保證,他不會比火流星更厲害的奇術?”

“要我說,眼下這種時局,用昭留在長安才更危險,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他即便有殺招也不方便使出來。而去了西域,天空地闊,他再也不用顧忌,誰再想去害他,就是耗子添貓胡須,自己找死!好了,收官,收官,這盤棋,白子已經贏定了!”

“收官?”賀知章與張若虛二人驚詫地低頭,這才發現,原本勢均力敵的棋局,在某個臭棋簍子的胡亂擺弄下,已經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

“收官!二哥,認輸吧,錢拿來!大局已定!”胖子四哥武延壽大叫著將一枚黑子點在棋稱上,非常沒有風度的張牙舞爪。

“還早著呢吧?”大唐駙馬武延秀的臉上,始終帶著笑,即便局面明顯對自己不利,依舊鎮定自若,“我還可以在此處發起反擊。”

一枚白子,被他放在棋盤左下角。棋稱上的局勢,立刻發生了一些變化。黑棋依舊占優,卻未能將白棋徹底壓垮,而白棋在左下角站穩腳跟之後,接下來未必沒有一搏之力。

“二哥這手應得妙!”

“二哥好棋!”

“四哥,你得意忘形了!”

……

周圍觀棋的紈絝子弟們,爭先恐後地高聲誇贊。仿佛不這樣喊,就不足以顯得自己跟駙馬武延秀關系親近一般。至於死胖子四哥武延壽,在他們的心願裏,當然是輸得越慘越好!當初他贏大夥錢時,可是從沒給任何人留過情。

死胖子四哥武延壽,卻絲毫不受叫囂聲幹擾,又快速朝棋稱上擺了一枚黑子,然後笑著誇贊,“二哥的棋力,最近的確見漲。常跟人下棋麽?哪位高手?能不能改天帶來讓我也跟他切磋一番!”

“哪有什麽高手,我自己下,左手執黑,右手執白,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武延秀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痛楚,然而,卻回答得雲淡風輕。

“自己跟自己下,二哥就是二哥,做什麽事情都不拘於俗套!”武延壽愣了愣,欽佩之色溢於言表。

武延秀沒有接他的茬兒,繼續緩緩落子。雖然下得慢,但是每一顆子卻都經過了反復推算。而武延壽,則好像三板斧全部砍完,後勁兒明顯不足,接連幾顆子都下得有失水準,轉眼間,就將先前的優勢丟了個精光。

不過他為人卻比武延秀幹脆得多,發現自己贏面甚小,幹脆投子認輸。隨即,親手將面前兩大塊銀餅子推到了武延秀面前。

在武延秀身上下了注的紈絝們眉開眼笑,紛紛上前“落井下石”。胖子四哥武延壽也不找惱,又命令自己小廝到樓下馬車中取來銀餅和銅錢,跟大夥結賬。然後,笑呵呵地站起身,端著一杯清茶去窗口觀賞風景。

雖然背後大股東是阿始那家族,媚樓的庭院內,卻是完全按照江南風格布置。從後窗望去,一石一樹,都別具匠心。特別是斜臥在池塘上方的那幾顆紅楓,葉子仿佛跳動的火焰,被秋風一吹,火焰繽紛落向水面,轉眼間,水面上也有“火焰”開始閃爍,夏日裏盛開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