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裂變(上)(第2/3頁)

汗水宛若雨滴般,從逯得川的下巴邊緣低落,掉在草葉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呼吸聲也有粗又沉,宛若風箱。唐蓋在哆嗦,牙齒撞擊不停,逯得川能聽得清清楚楚,也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動聲則宛若擂鼓。然而,石國的斥候們,居然全都像聾子一般,對如此“巨大”的動靜,充耳不聞。

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卻像幾百年一樣漫長。當第二波石國斥候的身影終於遠去,逯得川已經癱在了草叢中,渾身上下,再也提不起半點力氣。

然而,身體下的地面,卻開始微微顫抖。緊跟著,劇烈的馬蹄聲,從不遠處傳來,響亮宛若滾雷。

咬著牙,壓榨身體內最後的力氣,他擡起頭,向馬蹄聲來源處觀看。只見上萬匹戰馬,潮水般從遠處奔湧而來。黃綠色的煙塵,遮天蔽日。

渾身上下軟綿綿,輕飄飄,仿佛剛剛喝過了半斤老酒。逯得川努力用手肘支撐住身體,哆嗦著,將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子,戳在了面前的泥土中。隨即,同時目光從遠處收回,靜靜地盯住壓在面前石頭下的一段綠色繩頭,仿佛那根繩頭是純金打造,價值千萬。

身下的地面,起伏得越來越厲害,宛若碎葉湖中的波浪。逯得川沒坐過船,但是,他相信坐船過河,感覺肯定跟自己現在一模一樣。

強行壓住想要嘔吐的感覺,他將目光從繩頭上移開,再度轉向山坡間的谷地。一眼不眨地看著,大群的石國騎兵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就像一群遷徙的蝗蟲般,所過之處,留下一片狼藉。

因為已經靠近碎葉城不足五十裏,隨時都可能發生遭遇戰。所以,石軍將士不敢走得太快。而走一路搶一路的習慣,也讓石軍的隊伍,變得龐大而臃腫。大量從突騎施人手裏搶來的駿馬,被武士們跟自己的備用坐騎拴在一起。每一匹駿馬的背上,都馱著搶來的大包小裹,甚至年輕女子。

“就這般模樣,也配稱作軍隊?”新訓營培養出來的眼光,讓逯得川迅速找到了石軍無數破綻,同時,也讓他信心大增。身體忽然又有了一些力氣,他穩穩地將發火管靠近埋在泥土中的繩頭。同時睜大了眼睛,繼續觀察藏在面前的鏡子。

敵軍先頭部隊,已經從他面前走了過去。緊跟著,是模樣相對齊整一些的中軍。前方的馬蹄聲宛若悶雷,近在咫尺處的銅鏡,卻沒有任何反應。

心臟忽然再度狂跳如鼓,呼吸也幾乎停滯。咬緊牙關,他繼續等待。時間忽然變得無比漫長,每一個彈指都仿佛變成了一個時辰。不知道多少個“時辰”過去,就在他幾乎要把自己活活憋死的瞬間,面前的銅鏡上,忽然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反光。

迅速將目光挪開,逯得川雙手擰動發火管。一股硫磺燃燒的臭味,迅速鉆入他的鼻孔,緊跟著,火苗跳起了三寸高。毫不猶豫將火苗懟向泥土中的綠色繩頭,瞪圓了眼睛確定繩頭被點燃,一點紅星向繩頭內部竄動。他全身上下忽然放松了下來,刹那間,汗出如漿。

“誰在那!”

“小心,有埋伏!”

“敵襲,敵襲——”

……

谷地上行軍的石國將士當中,有人被火光和煙霧驚動,大叫著向周圍示警。隊伍的行進速度驟然停滯,無數人驚慌地靠向正中央處的羊毛大纛。用身體組成人墻,為其主帥提供保護。

隊伍的外圍,上百名斥候迅速抄起角弓,在馬背上轉頭四處搜索。慌亂中,卻看不到任何人影。

“一群菜鳥!”山坡上,逯得川低聲唾罵,輕蔑的笑容迅速湧了滿臉。隨即,抓起橫刀,蹲著身體,踉蹌後退。

“那邊,那邊!”終於,有人給石軍斥候指明了方向。後者成群結隊,撲向谷地兩側的山坡。跟在逯得川身側的唐蓋毫不猶豫端穩手搖弩,朝著一名自己最近的斥候扣動扳機。下一個瞬間,目標應弦而倒,而更多的斥候,卻咆哮著策馬沖了過來,宛若一群野狼看到了綿羊。

“嗖嗖嗖……”一排弩箭,從逯得川身後飛出,將撲得最快的石國斥候,挨個射於馬下。路廣廈和另一名弟兄持盾沖上,用盾牌護住逯得川和唐蓋。四人結伴,倒退而行,第二排弩箭從他們身邊飛出,將另外七八名石國斥候同時放倒。

斥候們被打懵了,放慢速度,原地挽弓而射。數十支羽箭朝著逯得川飛來,大部分偏離目標,零星幾只射正,卻被盾牌擋了個正著。唐蓋一邊後退,一邊快速搖動弩弓,與石國斥候對射。稍遠處,更多的石國將士被激怒,成群結隊撲了上來。

“拿下他們,一個不準放走!”羊毛大纛下,奕胡特勤也看清楚了唐軍的規模,鐵青著臉,厲聲吩咐。

“是!”無數人轟然響應,隨機,狂笑著撥轉坐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