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獻俘(上)

話音落下,任琮和郭怒兩個,神色俱是一凜,隨即,雙雙面紅耳赤。

想當年,侯君集一戰滅高昌,班師後以武將之身加銜吏部尚書。然而,轉眼之間,就因為曾經縱容部將勒索高昌國貴胄,以及本人帶頭洗劫高昌國庫,隨意處置高昌府等罪名,而被彈劾入獄。

雖然過後沒多久,侯君集便得到了大唐皇帝李世民的寬恕,但是他卻從此在仕途上一蹶不振。最終,又因為心懷怨恨,卷入了太子與皇帝之間的沖突,落得一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張潛雖然不是個純粹的武將,卻跟侯君集一樣,立下了破滅敵國之功,然後一樣加銜吏部尚書!

攻破石國首都那會兒,張潛同樣將石國的國庫給搬了個精光。至於勒索石國貴胄,張潛麾下的心腹們,更是做到了極致,簡直能用“敲骨吸髓”四個字來形容。

此外,比侯君集多一條,張潛還逼迫石國向大唐簽訂了賠償條約。上面的內容,早就寫成白紙黑字,上了邸報,想賴都賴不掉!

如果參照侯君集當年下獄論罪的先例,就憑張潛在石國做下的那些事情,他這個吏部尚書,恐怕問斬都不為過!哪可能有機會自建一派勢力,在朝堂上呼風喚雨?

“大師兄此言有理,是我和三師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片刻之後,郭怒臉上紅色未褪,主動認錯。

“大師兄說得對,我,我跟二師兄今天都高興昏了頭,光看到好處,沒看到風險。”自打相識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張潛對自己如此嚴肅,任琮耷拉著腦袋,也小聲自我批評。

“我不是要斥責你們倆,而是給自己也提個醒,別因為眼下一帆風順,就失去警惕之心。”張潛聽了,少不得將神色放緩和了一些,然後又低聲補充,“咱們三個,尤其是我,都缺乏足夠的根基。萬一遭受失敗,很容易一蹶不振。所以,接下來,就是咱們打根基的時候。我在安西,你們在長安和中原其他地方,創造各種條件,把六神商行經營好。商行能給咱們提供的,不止是源源不斷的錢財。當它發展到一定程度,就能成為咱們的依仗,讓咱們可以有底氣去面對任何風浪。”

“嗯!”郭怒和任琮一起,重重點頭。但是,眼睛裏卻帶著明顯的困惑。

出身於豪商之家的他們,都能看到六神商行的遠大“錢景”,這兩年,二人也切切實實從商行裏,賺到了大量的真金白銀。但是,他們的眼光,卻難免受到這個時代的局限。內心深處,仍然堅信做官才是人生的正途。也堅信門生故舊遍布朝堂,才是實力的體現。

而作為穿越者,張潛卻知道,當一個橫跨金融、制造、銷售的巨型托拉斯,成長起來之後,其威力將是何等的驚人。所以,寧願選擇先退一步,給六神商行爭取更多的時間,也不想在朝堂爭鬥的旋渦中去賭博。

按照目前的發展速度,只要從西域到長安的原始金融和商業網絡鋪設完成,六神商行的實力,就會一舉超過當年的白馬宗。

這個時代,可不是另一個時空的二十一世紀,何處更靠近海洋,何處的經濟發展條件就更得天獨厚。這個時代,地理大發現還沒有完成,東西方海上貿易航線還沒有貫通。整個世界最大的貿易通道,是絲綢之路而不是海洋!

而從長安到疏勒,則是整個絲綢之路上最重要的一段,可以用流淌著真金白銀來形容!

把這段商路與六神商行牢牢捆綁在一起,還需要什麽官場班底和派系?所有利益相關的家族,都會自然地擰成一股繩,維護他們的共同利益。

當初慧範和尚手中握著區區一個白馬宗,已經能夠讓大唐皇後,對其低頭服軟。如果有一個比白馬宗還要強大的金融怪獸,被師兄弟三人縮掌控,試問,朝堂上還有哪一派勢力,膽敢再對師兄弟三人磨刀霍霍?

而再給上五到十年時間,當權力、金融和生產、銷售牢牢結合,六神商行就會成長為一頭怪獸中的王者。在另一個時空,叫做壟斷資本。

屆時,這個怪獸中的王者,自然會成為師兄弟三人的依仗。所有從六神商行身上得到好處的人,彼此之間的關系,也遠比眼前的政治交易來得牢固。

屆時,朝野任何勢力,得罪了這個怪獸之王,都注定被一口咬個粉碎,毫無還手之力!

只是,這些有關於未來的規劃,眼下張潛根本無法說於任琮和郭怒倆人知曉。說了,二人也未必聽得懂。

所以,輕輕嘆了口氣,他低聲解釋,“聖上的身體情況,你們兩個也清楚。而聖後這個時候雖然派紀處訥向咱們示好,等她真正地位穩固住了,以她的性子,卻未必會對咱們有始有終。”

看了郭怒和任琮一眼,他繼續說道:“很明顯的例子,就是當年的程務挺。則天大聖皇後能廢掉聖上,他居功至偉。然而,則天大聖皇後殺他全家之時,卻沒念絲毫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