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時空

“用昭,用昭,你怎麽了?最後那個只是謠傳,我還沒來得及核實!未必就做得了真!”發現張潛狀態不對勁,駱懷祖果斷停止繼續匯報,滿臉關心地詢問。

“我沒事——”張潛的思路被打斷,汗出如漿。擡手用力在額頭上擦了一把,他緩緩跌回了椅子中,刹那間,感覺筋疲力竭。

跟張潛相處了這麽久,即便當初只帶著區區兩百家丁去闖蕩西域之時,駱懷祖都沒從張潛臉上看到過如此緊張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繼續低聲開解,“謠言未必真的,你也知道,長安城人多嘴雜,總是會傳出各種荒誕不經的消息。我記得你早就跟我說過,李顯心臟有問題,已經活不了太久了!”

“我希望不是真的!”張潛搖了搖頭,回答聲沉重而又疲憊,“但是,這種可能未必不存在。如果萬一是真的,我剛才是在想,接下來咱們該怎麽辦?咱們的敵人到底是誰?!”

“敵人?”駱懷祖沒有聽懂張潛在說什麽,警惕地扭頭四顧,“什麽敵人,你說長安城裏頭的,還是蔥嶺以西的?長安城裏各方,都不是什麽好鳥,你當然對哪一方都得多加小心!你不是已經決定要置身事外了麽?莫非又改主意了?”

“沒有!”張潛笑了笑,臉上的表情要多疲憊有多疲憊,“我還沒來得及改主意。只是,忽然感覺累得厲害!”

說罷,他閉上眼睛,緩緩調整呼吸,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而,卻發現效果微乎其微。

現實世界中的敵人不可怕,憑借手中三千虎賁和他正在打造的幾樣秘密武器,哪怕遇到十倍的禁軍,他也有把握跟對方拼個兩敗俱傷,甚至殺出一條血路揚長而去。

但是,如果敵人屬於未知力量,或者是類似於命運之神的存在,他就沒法再保持鎮定了。

“那個女人目前只是嫌你礙事,想盡快把你支走,並沒有出手對付你的意思。”駱懷祖想不明白張潛究竟為何會被打擊成如此模樣,猶豫了片刻,再度低聲開解,“你也沒必要對李顯的死因耿耿於懷。更沒必要去給他報仇!”

頓了頓,他又鄭重提醒,“即便他真的是被人毒死,咱們也很難找到確鑿證據。而僅憑著傳言,你肯定搬不倒上官婉兒。況且即便真的是她下手毒死了李顯,她也只是為了給自己全家報仇而已,不能算無故加害!”

“嗯,我知道!我沒想過給先皇報仇。謝謝你,師叔!”張潛沒有睜眼,卻擡起手,示意駱懷祖不必再勸,“我想安靜一會兒,師叔。我最近太累了,休息一會兒,應該就能恢復過來。”

“嗯,我去叫人幫你拿一些酒水和吃食!”駱懷祖想想,低聲答應。隨即,快步走出了中軍帳。

“呼——”張潛呼吸非常沉重,身體也又酸又痛,需要用雙手支撐著額頭,才勉強保證自己不至於立刻朝帥案上趴去。

他沒有欺騙駱懷祖,哪怕李顯是真的被上官婉兒毒死,他也沒打算給前者報仇。

李顯的父親李治,和他的母親武則天夫妻兩個內鬥,卻殺了上官婉兒全家。上官婉兒長大之後找李治和武則天以及這對夫妻倆的後人算賬,天經地義!

如果還是在另一個時空,發現李顯有可能死於上官婉兒之手,張潛甚至會非常興奮地對此女挑起大拇指,稱贊她一聲女中豪傑。然後再炮制數篇論文,努力去做一名唐史研究方面的新星。

在本時空,張潛已經確保了李顯死後,政權的順利交接。保證了李顯入土為安之前,皇宮內沒出現任何血腥事件。保證了李顯的兒子和女兒,沒有死於政治爭鬥。

他自認為已經對得起李顯給他的關照,不再欠此人分毫。

然而,對他來說,李顯依舊死於中毒這則消息,所代表的意義,卻不僅僅是宮廷恩怨。

那還意味著,歷史不可改變!

意味著,本時空的歷史軌跡,將嚴格參照另一個時空的藍本。任憑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突破既定的框架!

意味著,他無論獲取多少進步,冥冥中的控制者輕輕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讓一切回到原點!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接下來,他會遠離長安城內的血腥爭鬥,去西域蟄伏幾年,慢慢壯大六神商行的實力,直到商行成長為一條橫跨制造、銷售、科研和金融的巨蟒!

屆時,他本人必將立於不敗之地,大唐的歷史軌道,也必將與原來截然不同。

在他的計劃裏,不會再有安史之亂,不會再有藩鎮割據,不會再有回紇、吐蕃輪流攻洗劫長安!

在他的計劃裏,不會有黃巢之亂,五代十國。更不會有什麽女真南下,崖山之恥,甲申浩劫。

提前數百年進入了工業時代,並且孕育了資本主義胚胎的華夏,會無比的繁榮,無比發達,會永遠雄踞東方,永遠接受萬國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