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謀定(下)(第2/4頁)

再看張旭,卻依舊不贊同張潛的選擇,只管搖頭而笑:“上都護果然目光長遠,非常人能及。然而,此時此刻,遠避安西,卻不是我等的最佳選擇。甚至,有可能藏著巨大隱患,讓上都護將來追悔莫及!”

“伯高,有什麽不妥之處,你盡管說。張某願聞其詳!”張潛正盼著有人幫自己出主意,果斷拱手請教。

“上都護勿怪張某僭越,遠避西域這種想法,只適合三年前的你。或者,只適合一輩子都左右逢源的楊中書。”張旭拱手還禮,然後正色回應,“三年前,上都護實力未顯,手中無兵無將,沒人將你當做威脅。你遠避西域,長安城內爭鬥各方,當然會忘記了你的存在。如此,等他們未分勝負之前,你當然可以暗中積蓄實力,以圖將來。至於楊中書,他年近八十,早已失去了進取之心,自然也會覺得,上都護跟他差不多。”

“而事實上,現在的上都護,有連滅數國只威名,有方圓千裏的治地,有所向披靡的雄兵。即便躲到天邊去,別人依舊無法忽略你的存在!即便關起家門來,像楊中書一樣不問世事,別人眼裏,你依舊是暫時隱忍,韜光養晦!”

“所以,只要某一方勢力在朝堂上暫時占據了上風,一定會逼上都護向其向你效命。屆時,上都護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若是答應,萬一其隨後失敗,你就相當於上錯了船,必受其拖累!若是不答應,一旦他真的站穩了腳跟,則會想方設法削弱於你。屆時,上都護難道還能帶著大夥割據一方不成?!倘若如此,上都護和那郭元振、娑葛之流,究竟還有多少分別?!”

“如果不割據一方,而是拱手交出兵權,對手又豈肯容忍你像郭元振那樣頤養天年?!別忘了,郭元振已經年近花甲,而上都護,才二十出頭!”

“若是上都護離開安西之後,繼任者改弦易轍,或者大食人真的興兵來犯。上都護的數年心血,還有弟兄們用性命換回來安寧祥和局面,的豈不是全部都要化作流水?!屆時,上都護活著,被困在長安卻有心無力,豈不憋屈?若是上都護已經遭受不幸,九泉之下,又怎能瞑目?!”(注:正史上,張仁願遠在朔方,太平公主掌權之後,依舊沒放過他。逼他致仕回家。張仁願血戰換回來的安寧,也因為繼任者無能,迅速化作烏有。)

“這?”沒想到自己遠避安西,依舊難逃旋渦,張潛的眉頭頓時皺成了一個川字。

還沒等想好該如何補救,卻又聽見張旭繼續補充:“上都護可曾想過,自打你率領我等回長安獻捷以來,你討要糧草器械也好,舉薦賢才也罷,朝廷為何會對你百依百順?我們這些追隨你的人,封賞全都按照頂格來給予,為何不見任何人上下其手?而各方勢力,包括太平長公主,明明對你恨之入骨,為何也不讓其爪牙對你做任何刁難?”

“很簡單!上都護你帶領三千虎賁,就駐紮在未央宮中!”不待任何人回應,他已經直接給出了答案,“你沒有謀逆之心,卻已經有了威脅到任何人的實力。任何勢力如果做得太過分,你拼著兩敗俱傷,都能將他們連根拔起!而這份威懾力,隨著你帶領弟兄們離開長安,會日漸減退,走得越遠,就退得越多。等你帶領大軍出了玉門關,他們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大不了,逼反了你,他們將沿途關卡一閉。你帳下三千虎賁再驍勇,全都拼幹凈了,又能拿得下幾座城池?”

“這……”張潛的額頭,再度有汗珠緩緩冒出,雙手的關節,也捏得咯咯作響。

毫無疑問,張旭不是在危言聳聽。將他騙離中原之後就翻臉的事情,無論太平公主,安樂公主還是韋後,都做得出來。而他所帶領的三千虎賁,卻不是一夥流寇。橫掃數州不難,想要占據下來做長久統治,或者割據一方,無論兵力還是人才儲備,卻差得太多。

“留在長安,是眾矢之的。離開長安,又得時刻提防別人翻臉不認人。兩條路都讓你給堵死了,那你說該怎麽辦?總不能逼著我師兄現在就先下手為強,將各方勢力都斬盡殺絕?!”郭怒聽得心裏頭搓火,撲閃著胳膊惡聲惡氣地催促。

他雖然常年堅持洗澡,又用了許多花露,有股怪異的味道,依舊立刻鉆入張旭的鼻孔。後者被熏得五腹六臟一陣翻滾,趕緊向後退了幾步,拱手討饒:“郭刺史息怒,張某剛才的話,絕非是在危言聳聽。”

“二師弟,別胡鬧!”張潛迅速豎起眼睛,制止了郭怒繼續惡心人。隨即,長長吐了口氣,對著張旭再度躬身行禮,“伯高兄分析得透徹,若非你今日提醒,張某恐怕已經行走在懸崖邊緣,卻不自知。只是,到底該如何破局,還請伯高兄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