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父慈女孝?

在許多年後,夏林果再次來到星刻郡的講學廣場,依然能清晰地回憶起第一次見千羽流的那個下午。

那是星刻軍事學院的畢業儀式,夏林果是站在台下一年級新生,那時候的他將周圍所有人都是為蘿蔔——事實上他現在也是這麽看待——他對畢業儀式這種繁文縟節不感興趣,但不討厭,只是感覺到毫無意義的乏味。

但當畢業生代表走上台時,夏林果的視線頓時被那個青年吸引住。

“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十分榮幸能作為畢業生代表在這裏發言,我是來自偵查與特別行動指揮系的千羽流。”

從這個人嘴裏吐出的第一個字開始,夏林果就知道他跟自己是相同類型的物種,哪怕他說得再冠冕堂皇,但言語裏毫無感情,眼神毫無尊敬,聲音裏流露出的是生鐵般的無情——這個人根本沒有人性。

他們這類人,生不知為何而生,死不懼因何而死。

就像是天空落下的雨,生來只為墜入大地,漫無目的,隨風飄蕩。

於是夏林果打聽千羽流的行徑,得知千羽流通過林錦耀拜入白夜,他便也接近林錦耀,重走千羽流的舊路。無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引起夏林果好奇心的,就只有同類千羽流了。

不過他並沒有完全照搬千羽流的套路,千羽流喜歡戴上外冷內熱的面具來周旋人際關系,但夏林果對此不感興趣,因此他戴的面具是‘透明’。

如果說千羽流是逢場作戲的偶像,那夏林果就是袖手旁觀的看客。

當千羽流加入統計司,夏林果卻沒有隨之行動——因為他還沒畢業。而且他也沒必要加入,因為千羽流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是的,夏林果根本不相信外面的傳言,他斷定千羽流必然是林錦耀派去統計司的內奸,因為千羽流沒有任何被統計司吸引的理由:前途、榮譽、權力,這些東西對他們毫無意義。

唯獨趣味,才是他們人生中唯一的糧食,正如千羽流之於夏林果,正如……千雨雅之於千羽流。

夏林果靜靜跟在林錦耀身邊,一直在暗中觀察千羽流,無論千羽流是升任統計司隊長,還是名聲逐漸惡臭,他都一直在觀察。

變化,是出現在前幾天的那個雨夜。

當千羽流走進林錦耀的住宅,夏林果就敏銳察覺這個人不是千羽流——至少,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千羽流。尤其是千羽流銃斃林錦耀的時候,按住扳機的顫抖手指,眼神裏流露出的不忍,都讓夏林果感到無比的困惑。

怎麽說呢,就算千羽流變性也不會比這個更有沖擊力了。

人是會變的,夏林果也知道,但那是指普通人。像他們這些冷血人,變的只是面具,就像劍刃上的花紋,無論繁復還是樸素,都無法變更其殺人利器的事實。

但現在……千羽流這柄高冷的劍居然帶了劍鞘。

也因為無法釋懷的困惑,所以當林錦耀的同黨好友,星刻軍院院長左世文在林錦耀的祭堂裏向他們暗中傳達白夜的‘要求’時,夏林果才會主動站出來參加這次仇斷。

途中還有一些波折,畢竟想參加仇斷暴打千羽流的人還是蠻多的,而夏林果又是語不驚人平平無奇之輩,自然有不少人競爭,因此夏林果將其中幾個暴打一頓,總算是獲得了一個名額。

參加白夜,為林錦耀報仇,這些都跟夏林果無關。他只是想借這個機會,跟千羽流進行一些肉體上更深刻的交流。

像他們這些戴面具的人,語言是最蒼白無力的交流方式,千羽流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值得相信,只有拳與肉的碰撞,才能讓夏林果追尋到千羽流變化的秘密。

而且夏林果也的確相信自己能戰勝現在的千羽流,劍還帶著鞘,又能砍得了誰?

結果……

“咳!”

夏林果被其他學生扶了起來,他咳嗽兩聲,感覺雙手雙腳都疼得麻木——千羽流的咬戰法也不是白給的,夏林果雖然勝了幾招,但現實世界可不是格擋了就沒傷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所以當夏林果看著千羽流轉過身,要求馬上進行下一場仇斷時,他忽然悟了。

千羽流這哪裏是帶了劍鞘。

他只是將劍刃當成狼牙棒來使了。

不然根本無法解釋他為什麽還能精神奕奕地繼續戰鬥——千羽流的傷勢只會比夏林果更嚴重,夏林果現在一從戰鬥中脫離就被疼痛影響得無法站立,但千羽流卻還能繼續戰鬥!

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千羽流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一個夏林果無法理解的非人境界!

他戴著的面具,甚至能欺騙感官,阻斷疼痛!

其他人只看見千羽流倒行逆施的第一層,夏林果看見千羽流心性大變的第二層,沒想到千羽流在第五層——他非但沒有變得與俗人一樣膚淺,反而更加深不可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