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亮也沒用,沒用也亮

陳輔坐在隊長的專屬軟墊椅子上,感覺確實不一樣——其他人都是硬木椅,坐得痔瘡都快犯了。

當然這還是好的,若是去值班暗哨,坐都沒得坐,站也沒得站,只能彎著腰蹲還得忍受蚊叮蟲咬,那都可以寫一個‘慘’字了。

暗哨這樣的活當然輪不到陳輔,老幹員也不會幹,都是那幾個新幹員輪流去。新人新豬肉,世事皆是如此。

身為底層幹員,就擺脫不了被使喚的命運。

‘花了這麽長的時間,做了這麽久的臟活,我也終於……不再是底層了。’

陳輔掏出一個銅制酒瓶,給自己灌了一口。銅制酒瓶方方正正,很是典雅,裝不了多少酒,其實陳輔也不愛喝酒,不過他看鏡湖區的高等人都是用這種酒瓶喝酒,所以他喜歡上了這種休閑。

微澀的液體滑入喉嚨,燒灼胃部,仿佛能讓他暫時脫離現實的煩惱。

然而其他人卻並不讓陳輔有這樣的閑情逸致:“副隊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舟光世緊張地握著輕銃掃視街道兩端,其他幹員也紛紛子彈上膛全副武裝。

雖然統計司為他們配備了銃架,但守衛屠宰廠這種活哪需要銃?他們還是這幾天第一次拿起銃,畢竟哪怕處於郡內邊緣區域的他們,也感覺到不對勁。

陳輔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沖天而起的火光,看了一眼遠處半山腰鏡湖區的紛亂光華,說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我們聽命令就好。隊長讓我們留守在這裏,那就守住這裏。”

舟光世著急道:“但現在郡內大亂啊,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郡守遭遇什麽不測,那我們——”

“那我們又能怎麽辦?”

陳輔指了指上方:“你看那是什麽?”

舟光世擡起頭,看見夜空裏一輪上弦月高高掛起:“月亮?”

陳輔道:“對於星刻郡來說,我們就是那輪月亮。”

舟光世精神一振:“你的意思是,我們是今晚能驅散黑暗的光輝嗎?”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跟月亮一樣,亮也沒用,沒用也亮。”

陳輔的話說得幹員們都垂頭喪氣,艾麗麗百無聊賴看向後方燈火通明的屠宰廠,抱怨道:“我們到底為什麽還要守住這裏?我們來這裏不是懲罰嗎?現在我們還留在這裏幹嘛?”

陳輔看了一眼背後的屠宰廠,燈光從窗戶裏透出,豬羊雞的叫聲依稀可以聽見。他們在這裏守了幾天,發現屠宰廠的詭異:居然是24小時不間斷屠宰。

不過頻率雖高,但工作量不大,每小時只殺少量動物,因此全天出貨量還算穩定。

這時候,陳輔回憶起剛才他看見的那一幕:

千羽流支走了暗哨,讓兩個穿著黑衣的夜行者潛入了屠宰廠。

這幾天陳輔本來就隱隱感覺到不對,他一開始也以為守衛屠宰廠只是一項懲罰,然而附近的郡衛軍駐紮點,以及屠宰廠裏的精英保安,無一例外都在提醒他:屠宰廠很重要,或者說,屠宰廠裏有很重要的東西。

當看見千羽流掩護他人潛入屠宰廠,陳輔心中再無疑惑。他回憶起前些日子在城門口看見的那副藏有金色器具的冰棺,心裏已經有所明悟。

今晚的動亂,千羽流的異動,屠宰廠的秘密……這一切線索都被他串聯起來了。

只是,這些事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渴望過上高枕無憂,妻妾成群的幸福生活的凡人。

聽命令就好,老老實實做一個工具就好,不會有人責怪一個工具的。而且,他除了當好一個工具外,又能做什麽呢?

人活著,最重要是認清自己的能力,不要被那些無意義的理想熱情玷汙了生存的本能。像林老師,像楓川流,正因為他們追求與自身能力不配的理想,所以才落得現在的下場,一個墳頭草,一個階下囚。

而他只是想追求平靜的幸福,這不過分吧?

隆隆隆——

忽然遠處傳來車輛的聲音,一輛武裝輕卡出現在街道的另一頭,迅速開到屠宰廠門口,幹員們紛紛精神緊張地握緊銃柄,瞄準這群不速之客。

“千羽流在哪?”

陳輔頓時站直敬禮:“報告副司長!千隊長帶人去支援南駐軍處的藍司長,此處守衛暫時由我代管!”

從輕卡下來的奎照雙手負後,環視一周,長辮輕輕飄蕩,微微點頭道:“好。郡內出現了逆光亂黨掀起的叛亂,屠宰廠事關重大,現在由我暫時接管,你們明白了嗎!?”

一隊幹員們看向陳輔,陳輔毫無猶豫點頭道:“明白!謹遵副司長的指令。”

“很好。”奎照陰翳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一隊繼續守在此處,其他人隨我來。”

大家對這個變化毫無驚訝,奎照身為統計司副司長,對他們天然擁有領導權。莫說千羽流不在,就算千羽流在這裏,也得老老實實將指揮權交給奎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