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只

二十年後。

A城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晚上的驟風刮得猛,幾片樹葉打在車窗上,隔著玻璃啪啪啪作響。

高速行駛的車漸漸慢下來,最終停在一扇黑色大門前。

站在門口的許朝一見到車,長舒一口氣朝車門走去。

司機打開車門,從車裏緩緩邁出一只男人的腳。

黑色的西裝褲沒有褶皺,延伸至上是同樣工整的白色襯衫和暗紅的純色領帶。

許朝走過去,一把摟上男人的肩,開口:“之之你可算來了,快快快,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

秦郁之擡起眼打量著眼前的街道。

他六歲就出國,在德國待了兩年,回來以為能常住,結果不到三年,病情復發又回去了滿是高大古老城堡的城市。

這座城市對於他來說,帶著些許陌生。

許朝拍了拍秦郁之,摟著他往裏走:“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這間酒吧是vip性質的,環境不似尋常酒吧般喧鬧嘈雜,幽藍的燈光混著慵懶的爵士樂。

秦郁之淡淡開口:“再說,還沒定下來。”

兩個人走進最裏的包廂推開門。

眾人臉上或是驚訝,或是意外,一個個全都站了起來。

居然是秦郁之,他不是一直在國外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陸資一見來人,放下酒杯笑著對來人道:“秦哥來了。”

陸資和許朝,和秦郁之三個人從幼稚園穿開襠褲就在一起,只是秦郁之常年在國外,幾人聚少離多,也只有回國才能一起聚聚。

兩人知道他近日回國,本來說是提前去接他,結果秦郁之半句話都沒說,突然就打個電話說回來了。

秦郁之不喜歡提前說行程,搞得興師動眾一大堆人。

況且也不是頭一次回來。

陸資拍了拍座位:“來,秦哥坐這兒。”

周圍人忙紛紛起身,給秦郁之讓座。

挨在秦郁之旁邊的一個小男孩兒,一見來人眼睛亮了起來。

他不認識這人,但他會認人。

面前這人光是坐在那兒,氣質就和別人自動隔出一條涇渭分明的分水線。

要是能勾搭上——

小男孩不動聲色的往秦郁之身邊靠了靠,拿起玻璃杯倒了一杯朗姆酒,拿出自己“不管認不認識先打個招呼”的職業素養,揚起甜甜的酒窩,沖著秦郁之害羞的眨了眨眼睫毛,聲音也溫柔得恰到好處:

“秦少——”

秦郁之緩緩轉頭,眼神掃了眼他,落到他手中的酒上。

眾人紛紛凝滯在原地,被嚇到不敢說話。

A豪門圈誰不知道,秦家少爺秦郁之,智商、手段、能力,樣樣都勝於圈子裏的同齡人,但天妒英才,給了他優越的條件,抽走了他的健康。

秦郁之從小心臟就有問題,六歲時被送到國外治療,拖了這麽多年都治不好,平日就沒斷過藥,常人能做的事,到他這裏卻受了百般限制。

比如跑步、熬夜、或者是喝酒,都可能引起病情復發。

在眾人的緊張注視下,秦郁之緩緩搖頭:“抱歉,我不能喝酒。”

小男孩從事這行這麽久,只需半秒就從周圍人的眼神中看出這人不是自己能碰的,連忙放下酒杯,快哭出來了:“對不起,對不起秦少……我不知道……”

許朝冷冷瞥了小男孩一眼。

小男孩被嚇得渾身抖,一邊帶著哭腔道歉彎腰,一邊退了出去。

秦郁之端起水喝了一口,視線落在墻面上。

許朝擠過來,不知從哪兒整來了一杯牛奶,端起來和秦郁之碰了個杯:“回來歇個幾天,然後我們帶你去轉轉,A城變化還挺大的,你好久沒回來,不知道吧。”

他這發小,從小就去了國外,然後跟條彈簧一樣,在國內外來回橫跳,沒一個地方待得長久。

秦郁之搖頭:“再說吧,最近公司有幾個項目得核對。”

陸資啊了一聲:“不是吧秦哥,怎麽每次回來不是處理工作就是待辦公室,夠了啊你。”

秦郁之笑了笑,開玩笑般:“我也沒別的地可待,除了醫院就是辦公室。”

許朝瞪了陸資一眼。

陸資自知失言,捂住嘴不敢吱聲,也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秦郁之好笑的看著他倆:“是我帶病吧?你倆情緒怎麽比一個病人還敏感。”

許朝嘆了口氣,抿了口旺仔牛奶,砸吧砸吧嘴:“不是,說真的秦哥,你還年輕呢,怎麽一種年近三十為工作賣命的中年人既視感。”

陸資也跟著附和道:“是啊,別老一個人悶在辦公室,這次好不容易回來,我仨出去走走。”

秦郁之點點頭,想起什麽般放下水杯:“對了,我讓你問的事——”

許朝擺擺手,秦郁之沒說完他就知道他想說什麽:“沒消息,沒消息。”他鄭重放下水杯,“老大,我就想問問你,現在的狼,除了蹲在動物園裏,還有哪兒有?你先別說有沒有變樣,你遇到那頭狼的時候才一歲多點,這狼現在死沒死還不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