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只

這幾天公司事情多,有個項目進行到中期,需要到外地跟進洽談,秦郁之出了趟差,快一個周才風塵仆仆趕回來,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

例行做完身體檢查後,趙醫生收拾好診箱,對著秦郁之微微點頭道:“現在病情基本穩定下來了,只是還是需要注意,特別是飲食方面,一定要注意清淡飲食,不能飲酒,戒辣戒涼。”

秦郁之點點頭,放下挽起的袖口。

趙醫生欲言又止,開口道:“既然現在病情穩定了不少,少爺多出去走走,多鍛煉鍛煉體質,也有利於病情恢復。”

秦郁之擡起眼皮,輕笑了下。

趙醫生被他笑得有些心虛。

其實任誰都知道,秦郁之自小容易生病,跟體質沒有關系,是因為身上的病引起的。

他從余醫生手裏接手這個病例的時候,這孩子才讀初中的年紀,當時病得特別嚴重,基本是住在醫院裏,又是氣喘又是咳血,當時最危險的情況下,連呼吸機都安排上了,連著兩三天孩子都處於意識混沌不清的狀態,看起來非常嚇人。

為了給孩子治病眾人所做的努力就不提了,秦家不差錢不差人力的,關鍵是孩子自己遭罪,輾轉全國各地,飛了幾千裏路,只是從一個醫院換到了另一個醫院。

當時他見到的秦郁之還是個愛拉著他,偷偷讓自己帶他出去玩的小孩。

有些治療會讓孩子產生不適感,幹嘔嘔吐和生理性流淚之類的,孩子最後被弄得臉色蒼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但還是會拉著他,讓自己給他講童話,也會和自己說一些在學校裏好玩的事,還會和他約好說病好之後要一起去坐過山車。

只是事情翻來覆去講來講去,也就是那一些,長大後的夢想也慢慢隨著時間推移而漫漫無期的出院日,變得遍布灰塵。

於是逐漸那個漂亮的男孩子話也少了,開始對著墻壁發呆,盯著一滴一滴落下來的吊瓶液滴出神。

後來秦郁之做了手術,雖然病根依舊無法鏟除,但經過手術和逐的治療,病情已經穩定了不少,不再需要把大把大把日子花在醫院裏。

雖然依舊不能做劇烈運動,但他可以至少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出門,學習,工作,社交。

就在眾人期待著秦郁之開始新生活的時候,秦郁之卻開始抗拒這些。

除了必要的工作和應酬,他基本都與工作為伴,除了偶爾和許朝他們這些小時候的死黨一起玩之外,極少出門。

話也逐漸變少,日漸一日的沉默和沉穩逐漸取代了當初意氣風發說要長大要去玩過山車的少年。

不只是秦母,就連外人看在眼裏也於心不忍。

疾病是世間最公平也最殘忍的東西,不管你年齡幾何,身份尊卑,該摧殘的人它永遠不會手軟。

有些渴望,過了那麽十幾二十年,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在日復一日的無盡等待和逐日幹涸的夢想裏,他也平靜的接受了事實:

普通人所輕而易舉就能擁有的自由,是他不敢要,也要不起的東西。

看著自家兒子這樣子,情急之下,秦母瞞著秦郁之,找了國外一個熟識的心理醫生詢問。

心理醫生推了推眼睛,根據秦母的描述下了結論:“秦郁之不屬於患者的範疇,他沒有任何心理疾病,只是常年的環境壓力和生活習慣改變了他的性格而已。”

由於時間過長,外力所造成的影響太大,這種性格改變通常是不可逆的。

秦母心往下一沉。

得知診斷結果的眾人也跟著嘆息搖頭。

趙醫生也是這眾人中的一員,他盡力讓秦郁之多接觸外面的世界,告訴秦郁之說病情有很大好轉,為的就是讓秦郁之放寬心。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

趙醫生嘆了口氣,拿起醫療箱告辭。

送走了趙醫生,秦郁之背靠在沙發裏。

他有些暈機,在飛機上沒怎麽吃東西,隨便吃了一點粥,這會兒在沙發上坐了半小時,等到這會兒趙醫生做完檢查離開後,才略微覺得有些餓意。

陳姨按著營養師給的單子在廚房裏煲湯,他揉揉疲憊的眉心,走到院子裏的狗窩處,卻沒發現狗。

劉管家緩緩推門出來,面上無奈又苦澀道:“秦總,這狗著實有些難管啊,除了飯點其他時間都不落家。”

本來只是想著流浪狗可能是稍微調皮點,過幾天就好了,結果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有好幾天晚上連著沒回來,可把管家給急壞了,又是加固籠子,又是鎖好大門,結果形同虛設毛用沒用,這狗還是照溜不誤。

劉管家曾親眼見到這狗在他眼皮子底下,風一般的速度往外竄,敏捷的兩三步上了樹,然後輕松一躍,躍出了大門外。

秦郁之聽了劉管家的描述,倒是有了點興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