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只

緊接著, 闕安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想要歪歪腦袋,但頭頂傳來如同撕裂般的疼痛感。

他只能先動動指尖。

指尖不似平日的滾燙,而像是冰冷的寒冰, 他剛準備擡起來, 溫暖的觸感裹住了他。

秦郁之緩緩握緊他的手, 用力攥緊, 就那麽在黑暗中看著他,也不說話。

闕安剛準備偏過頭,還沒等他動一下, 就禁不住嘶了聲, 委屈的看著秦郁之:

“痛,要抱抱。”

秦郁之看著他, 有點錯亂,還覺得神經有點難捱。

面前闕安的這幅撒嬌耍賴的樣子,和那個在酒窖裏把自己推開後獨自承受寒冷和刺痛的少年,真真切切是同一個人。

秦郁之沒說話,也沒回應, 就那麽定定的看著他。

躺在床上的人帶著傷, 也笑吟吟的回望著他。

半晌,秦郁之終於招架不住了, 擔心和焦慮讓他成為被動的那一方:

“為什麽不讓我進去?明明那麽危險。”

闕安淡淡的笑了笑:

“你在我身邊,會更危險。”

秦郁之凝眉道:

“什麽意思?”

闕安緩緩搖頭,面上沒有動作,只有手指在不安分的搔著秦郁之手心。

人有人性,狼只有獸性。

說句不好聽的,獸性大發, 他真的不清楚自己當時會對秦郁之做出什麽事來。

在他把秦郁之推出門的那一刻,身體已經有些不受控了。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從傾倒流瀉滿地的酒液,到破碎紮人的尖銳碎片。

破壞力可見一斑。

到最後撕裂感從頭上傳來,他已經變得神志不清了,手什麽時候貫穿了碎玻璃,瓶子是怎麽被打碎的,他都不記得了。

而且是真的很疼。

跟他媽渡劫一樣。

秦郁之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又因為剛剛才包紮過傷口,不敢太用力,不知是在想什麽:

“真不怕死啊。”

闕安微微挑了下眉:

“你不也一樣。”

不一樣。

秦郁之想。

自己那不叫不怕死,自己是活麻木了,生也好死也好,對他來說沒有區別,因為沒有活下去的渴望。

但闕安不一樣,他從來沒有畏懼的東西,踩著刀尖劃得遍體鱗傷後,忍著疼痛和傷口往上走,那才是迸發的生命力。

真好啊。

秦郁之緩緩握住闕安的手,不自覺加緊力道。

闕安不想當著劉管家說出“怎麽了,幾個小時沒說話,想我了?”這種話來,只反向用力握住了秦郁之的手心,在他手心裏慢慢畫了個桃心。

秦郁之失笑。

幾個小時前才從裏面取出玻璃渣,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

劉管家老淚縱橫,看見此情此景不知為何,居然有種滄桑歷經歲月靜好的錯覺,他趕緊上前:

“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

闕安點點頭:

“感覺還行。”

秦郁之轉頭看向闕安。

他口中的還行,大致範圍就是沒死。

只要沒死就還行。

劉管家嘆了口氣,劫後余生一般:

“你下次可別喝醉了,喝醉了也別把自己鎖在房裏,你不知道,就隔著一扇門,少爺在外面等了足足半天,中間又還吐了一次——”

劉管家觸到秦郁之冰冷的眼神,連忙禁了聲,捂住嘴。

等到劉管家退下後,闕安帶著好奇開口:

“你等了多久?”

秦郁之嘆了口氣,給他掖了掖被角,敷衍道:

“沒多久。”

“從我把你關在外面,到現在,一直沒睡?”

秦郁之懶懶擡眼,面對闕安此刻執著的追問只簡單嗯了一聲。

闕安若有所思:

“你一直沒離開過我身邊?”

秦郁之隱隱覺得對方有什麽大招要放,擡起眼警惕的看著他。

果不其然,闕安勾起了他的小指,裹在自己手心裏,輕聲笑道:

“秦郁之,你好乖。”

秦郁之冷漠的甩開闕安的手,放在床單上揩了揩。

闕安笑得傷口都快裂開了,側躺在病床上半晌後,突然開口:

“抱歉。”

一句抱歉來得沒頭沒尾,秦郁之擡起頭,嗯了一聲,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麽?”

“當時沒來得及解釋。”

秦郁之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時如果他解釋一聲,給自己說明狀況,自己就不會不明所以,一直在外面等他的消息,擔心他的安危。

秦郁之緩緩放下水杯:

“沒什麽兩樣。”

闕安挑了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無論當時什麽情況,我都會在外面等下去。”

他不可能放任闕安獨自留在那裏,既然不能陪在他身邊,也要待在離他最近的距離。

即使隔著一扇鐵門。

闕安就算告訴他,自己沒事兒只是想在裏面睡一覺,他也會在外面一直等到他睡醒。

闕安笑了下,手心緩緩在秦郁之手裏畫圈,沉默了半晌後,低聲喚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