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只

秦郁之走到落地窗前, 看著偌大的城市,川流不息的河流和車輛,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秦母以前告訴他, 人到了一定年紀, 就想找個知冷知熱的, 無論是誰, 至少身邊得有個人陪著。

他因為自覺還沒到秦母所說的年紀, 所以從來沒聽進去過, 覺得多一個人也無非家裏多一雙碗筷,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他平日素來安穩, 生活上面從來都能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是闕安出現後他才真正知道,原來身邊有個人陪是這樣子。

闕安在制造雞飛狗跳的同時, 也制造了許多生活和工作之外的東西,這些都是一個人時帶不來的。

他這才終於承認,或許秦母說的是對他, 的的確確,身邊多一個人,感覺不一樣, 而且不壞。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人, 讓他不知所措的同時卻感覺到一絲慌亂。

闕安是意外中的意外, 他闖入生活中, 留下痕跡,卻隨時可以離開,明明是這麽不安心,但秦郁之卻又無法阻止心中破土而出的欲望。

他和闕安之間隔了一層膜,說薄不薄說厚不厚, 讓人覺得心裏膈應,這層膜造成的距離感,永遠無法跨越。

不知是不是突如其來的寂寥感讓他產生了些許落寞,他突然回想起了六歲時那個晚上。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闕安真的和毛絨絨很像,同樣是不屑於被管教的性子,同樣是不羈放.浪的行為習慣,或許,其他方面也會很相似。

可惜秦郁之無從得知更多,這些也只是猜測,他了解毛絨絨還為之甚少,不清楚他的習性、習慣,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清楚,僅僅憑著見過的幾面,他無法推斷出毛絨絨的更多信息。

他垂下眸子,從沙發上起身,披了件外套,輕輕帶上門。

拐山墓前。

秦郁之撐著傘,站在微微細雨中。

拐山是他經常去的地方,不只是因為去掃墓或者其他,心情不好了也會去墓前坐一會兒,好像心情就會輕松許多。

許朝和陸資他們平日都會約著一起出去玩,偶爾有工作上的事也能約著說一下,互相開導一下,但是對於細細小小的情緒卻說不出口,這些情緒像是紮在心上的小針,倒也不痛不癢,卻還是覺得不舒服。

有的事就是處於不說憋屈和說出來矯情這兩者之間,所以他都會選擇自己待一會兒,吹著墓前的風感覺差不多能平靜下來了就離開。

這差不多是他平復心情最快的方法,也很管用。

秦郁之習慣性的打掃了一下墓前落下的殘枝敗葉,卻發現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墓前的水果差不多都擺放整整齊齊,甚至還多了幾個,而墓前幹幹凈凈,連灰塵都沒有。

司機好奇道:

“哎,那人又來了啊?”

對於突如其來出現的祭拜的人,兩人也早已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只是這次秦郁之發現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看著潮濕泥土上印下的鞋印,總覺得看起來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

司機見他視線落在泥土上,也跟著嘶了一聲,摸了摸下巴道:

“哎,這是個男人的足跡啊,這個鞋印一看就是男人的。”

秦郁之垂下眸子,點了點頭,一時覺得有些熟悉,卻找不到這份熟悉感來源於何處,詢問司機道:

“能順著查到這鞋的型號和品牌嗎?”

司機點點頭,忙應下,照著腳印拍了幾張照片:

“沒問題,等我查到給您消息。”

秦郁之點了點頭。

他沒指望著能根據這個腳印查出什麽,就算查出來了,他一天接觸這麽多人,也不可能對得上號。

但鬼使神差的,他掏出手機來,蹲下身自己又拍了幾張。

在墓前坐了會兒後,秦郁之才起身離開。

雨滴飄打在車窗上,車往回開。

他今天坐在墓前,本來往日吹吹風就能消散的情緒,但今日卻格外倔強,像是盤根生結一般,不肯離開。

他坐在墓前的時候,闕安的話一句句在他腦海裏放映重復,闕安昨晚睡著脆弱的樣子也時不時跳出來激他一下。

闕安燒退了病有沒有好一點?

早上出門時嗓子還是啞的,會不會聽劉管家的話按時吃藥?

……一想到這些,他就坐不下去,恨不得馬上起身。

他強迫著自己暫時放下闕安,不去想有的沒的,但發現無濟於事。

這是他在墓前坐的最痛苦的一次。

最終回到家時,他除了去墓前吹了一次風,什麽都沒變,什麽心情去的,還是什麽心情回來,剛回來關上門,只聽見劉管家急急忙忙走出來,一臉慌張,像是有話要說。

秦郁之敏銳道:

“出什麽事了?”

劉管家開口道:“少爺您先別急,闕安他——”

秦郁之擡起頭,眯起眼。

劉管家嘆了口氣:“他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