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和離 這都是前世注定,應有此報。……

這一出來得突然, 阮行止疑心妻子一時沖動——難道還惦記著白錦兒的事?他不是答應不再跟白氏見面了嗎?

當然這個答應也只是口頭答應,日後大不了悄悄的,別讓崔氏知道便是了。

阮行止原以為這段時日做小伏低, 必能讓崔氏回心轉意,誰知妻子反而更決絕了, 難不成是她察覺了什麽?譬如那日茶寮……

阮行止自己心虛,也顧慮到臉面,不想在眾目睽睽下與崔氏爭執, 只溫存地將紙筆往前一推,“夫人,此事咱們改日再談。”

“改日?難道你想我在春兒的婚事上提起, 那只會讓你更加丟臉。”崔氏臉面微微發白,但說話的語氣卻相當鎮定, 可見是籌之爛熟的,“老爺,為了彼此的臉面著想, 還是快簽了吧。”

阮行止臉色難看到極致, 倒不認為崔氏此舉多麽認真,只覺得她這樣大庭廣眾公然發難,實在放肆至極。

當面教子,背後教妻, 即便如此,阮行止也不想與相爭,只面朝著賓客,強自露出一抹笑容,“都散了吧,勞煩諸位跑這一趟。”

有那好事者想留下來看熱鬧的, 也被府裏的管事兇惡瞪住,“看什麽看,沒見過夫妻吵架的?”

阮林春差點笑出聲來,可見到現在渣爹還以為崔氏在恃寵生嬌威脅他,以為哄一哄就能床頭吵架床尾和呢。

卻不知崔氏比以往的每一刻都要認真。

待得閑雜人等被清除後,阮行止方面向妻子,聲音變得冷沉下來,“崔氏,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也太胡鬧了,在女兒的及笄禮上求什麽放妻書,一大把年紀的人,她不要臉,自己可還要呢!

崔氏微微瞬目,“你答不答應?”

阮行止當然不肯答應,沒聽說哪家孩子都生了大把吵著要和離的,何況他官階雖不太高,好歹有個侯府爵位,在京中是有臉面的人,傳出去不得笑掉大牙?

“你還在為白氏懊惱?”阮行止聲音軟和了些,覺得崔氏愛他才會如此,這也正常,只是,男人家三妻四妾乃尋常事,她為什麽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非得求個魚死網破呢?

崔氏平靜道:“這是其中原因,但並非全部,我只是厭倦了和你在一起生活,不如求個清凈,一別兩寬,各自相安。”

這人想得未免太簡單了些,阮行止忍不住笑道:“你以為和離那麽容易?”

雖然有例可援,但真正敢這樣做的女子還是少數,尤其似他們這等高門望族。更多的情況,是丈夫隨手一張休書將妻子趕去做下堂婦,讓她顏面無存——阮行止當然做不到這麽絕,但不妨以此要挾崔氏,看她是否舍得?

崔氏自然聽得出他的意思,神色卻未改分毫,“我未犯七出,你不能休我,若執意不肯簽放妻書,你我就只好對簿公堂了。”

阮行止臉上重又露出那種吃了蒼蠅的表情,沒想到崔氏竟是這樣一把硬骨頭——但,她說的也沒錯。這些年崔氏侍奉翁姑,撫育兒女,操持內務,樁樁件件都不曾辱沒她冢婦的本分,硬要找出一條罪狀,就只有醋妒了,然,白錦兒的身份無法公開,連這條都是虛的——難怪崔氏十拿九穩。

可阮行止為官多年,經歷多少風浪,當然也不是好拿捏的,遂冷笑起來:“你要報官,你又能告我什麽?”

要和離總得有由頭吧,崔氏盡到了為妻的職責,同樣,他也不失為一個合格的丈夫。他的名聲在京中都有口皆碑,崔氏硬要如此,在外人看來也不過是撒潑罷了。

阮林春微微蹙眉,想不到渣爹已經不介意撕破臉,正要上前幫腔,崔氏卻攔住她,挺直腰杆道:“老爺,還記不記得當年和濟堂那出意外?若我去京兆府訴狀,讓眾人皆曉,是您夥同外室掉包兩個孩子,讓我們母女骨肉離分,害得春兒流離失所,您說,又當如何?”

她臉上流露出悍然無畏的神情,可見她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阮行止驚駭之下,把手裏的瓷杯幾乎捏的粉碎,喊道:“那本來就是樁意外!”

崔氏笑了笑,“重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大家會怎麽想。”

她太清楚丈夫的個性了,只要有一成的風險,他都不敢去賭。

阮行止頹然滑落到椅背上,就算崔氏沒有證據,可只要這件事在京中鬧得沸反盈天,他還怎麽見人?況且,誰說崔氏拿不出證據?只要收買個把和濟堂的夥計,到京兆府擊鼓鳴冤,世人又是最愛憐貧憫弱的,到那時……白的也能變成黑的。

崔氏甚至用不著怎樣潑臟水,朝堂上那些對頭就會將他攻訐得體無完膚,甚至萬劫不復。

為了清白,阮行止只能選擇讓步,他不能讓崔氏去見官,寧可獨自飲下悲涼的苦酒。

崔氏可沒他這樣多愁善感,漠然將紙筆往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