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 鶯鶯 少奶奶,鶯姑娘小產了。

比起上次相見, 白錦兒無疑有了巨大的變化,除了氣色紅潤不少,整個人的言行舉止亦從容舒徐, 不再是那副畏畏縮縮的婢妾風範——還記得她自請到崔氏門前罰跪何等可憐,這才過去半年, 居然脫胎換骨了。

阮林春看看這位風韻不減的半老徐娘,再看看一臉尷尬的渣爹,心裏便跟明鏡似的——白錦兒留在榮禧堂侍疾, 阮行止作為孝子又豈能不常來看望老太太,這一來二去的,想必是重新勾搭上了。

對於渣爹的左搖右擺, 阮林春並不意外,這人一向就沒定力, 崔氏除非瘋了才肯吃回頭草,只是白錦兒……老太太為什麽許她照料?就算大夫人和二夫人分-身不暇,也該請幾位育有子嗣的老姨奶奶過來服侍, 論身份、論資歷都輪不到白錦兒這個新人。

許是察覺到阮林春眼中疑竇, 阮行止迫切解釋道:“老太太一開始也不肯的,虧得錦兒夜以繼日服侍,端茶遞水、洗身擦汗,一刻也不肯懈怠, 這才讓老太太病勢好轉了些,之前錦兒有事離開半天,老太太就又瀉肚起來,我看榮禧堂實在離不開她,這才將她請過來陪侍,春兒, 你也須摒棄前嫌,莫揪著那些瑣碎小事不放了。”

白錦兒則盈盈說道:“能為老爺分憂,是賤妾的福分,賤妾不敢自稱辛苦。”

阮行止看她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溫柔欣賞,還是這個好呀,不枉他惦記了二十年。

阮林春看見這對中年男女肉麻兮兮的情狀,胃裏便有些翻江倒海,偏白錦兒今非昔比,對她倒擺起了楚楚可憐,“妾知二姑奶奶一向看不起我,你我素來有些隔閡,但,也不至於見了我就想吐吧?”

阮行止亦微微沉下臉來,這是在老太太院裏,就算他自覺有負於崔氏母女,但,好歹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稍稍優容,用得著當庭甩臉子麽?

阮林春實在服了這對被害妄想症夫妻,心裏百般不屑,面上反莞爾道:“姨娘這話我就不懂了,你我之間何曾有過嫌隙,難道姨娘自認為曾經哪裏對不起我、或我娘麽?”

白錦兒:……

這小丫頭慣會打蛇隨棍上,一時想不出有利的言辭反駁,只得央求地看著阮行止。

殊不知阮行止更怕女兒,那幾萬銀子的借據在手,讓他對阮林春毫無底氣,更擺不出當父親的架子,只得咳嗽兩聲道:“少閑話罷,還是先去看老太太要緊。”

白錦兒萬般不甘,卻也只能跟隨他的腳步,又不敢擅自當先,只得伸出一臂,讓阮林春過去,“二姑奶奶請。”

人家是前倨後恭,這白錦兒卻是前恭而後倨,加之唯獨她能看顧老太太身子好轉,阮林春怎麽想都覺得其中有異,遂悄悄朝紫雲使了個眼色。

紫雲會意,退步出去,“奴婢為您將馬車上的茶水取來。”

阮行止氣得臉色發青,卻又不好說得——真是嫁進高門了,連口味都變得刁鉆起來,這府裏的茶都不配她喝!

白錦兒倒不覺得阮林春是這樣多事的人,好好的怎麽嫌棄起家裏茶水來?但,紫雲是阮林春的陪嫁丫頭,她一個姨娘支使不動,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罷了。

不一時進了裏屋,老太太遠遠地聽說來了稀客,如今見是阮林春,紮掙著便要起來,“二丫頭……”

阮林春忙將她攙扶住,“您老人家好生歇著吧,別勞累了。”

老太太見了她,眼淚便撲簌落下,她名義上雖有三個兒子,真正的嫡出骨肉卻唯獨阮行止一個,在她心裏,自然也只有三房的孫輩最為親切。阮林絮做出那等醜事,老太太早已不想認她,阮志胤又去了西北從軍,剩下的便只有阮林春尚在京中,可惜卻不能時常見面——老太太實在後悔,先前為何要幫兒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若早早將白錦兒的事揭穿,崔氏也不至於大受刺激、非和離不可了。

阮林春一向信奉冤有頭債有主,當然不會遷怒,何況,老太太也是私心想維持這個家的和平,雖然法子不對,她卻算不得罪魁禍首。

至少平日裏她待崔氏挺不錯的。

既然崔氏不能過來,阮林春就把母親的那份責任給承擔了,溫聲道:“您好好休養,府裏的事情有爹做主呢,不會亂套的。”

當著老太太的面,自然不好表現得太過生分。

阮行止卻當她肯重新認回自己這個爹,喜得渾身橫肉亂顫,看在白錦兒眼中,目光卻微微蒙上些陰翳——她自己雖說甘為妾室,可為了絮兒的前程,崔氏母女當然還是別回來的好。

阮林春沒有錯過這點動靜,可只裝作若無其事,向床畔道:“祖母,您今日覺得如何,可是仍舊身子乏力,懶怠動彈?”

阮老太太虛弱的點點頭。

阮林春看她臉色已不似下人口中那樣青白,想必症狀確實好轉,心裏稍稍安定,又扭頭問白錦兒,“姨娘既然侍疾,可有每日查驗祖母解大手的情況,是否仍舊便溏久瀉、穢物呈黃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