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來 晚晚,你可是不信我?

音晚正在桌上擺了兩個茶甌,一個代表謝家,一個代表蕭煜,放了一枚白玉髓墜子和幾只碧璽戒子充當謝家的人,有她,有蘭亭,有父親和大伯,演繹著如今局面,覺得如何假設都少了關鍵的一環。

聽見蕭煜來了,她一陣心虛,正想把東西收起來,未料想蕭煜走得極快,一陣風兒似的就進來了。

纖纖素手正懸在半空,只有收回來。

蕭煜低眸看了一眼她桌上的物件,笑道:“這是做什麽?清點家當嗎?”

音晚神情微僵,輕扯了扯唇角:“閑得無聊,拿出來玩玩。”

蕭煜彎身坐在她身邊,將那枚很眼熟的白玉髓墜子挑在手裏把玩。這墜子琢成桃心狀,質地瑩潤通透,觸手生溫。他正以指腹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玉髓表面,一擡頭,卻見音晚盯著他的手,臉頰浮上了兩團彤霞,露出羞赧之色。

他微詫,仔細低頭看去,見這墜子上栓了一根極細的鏈子,由小銀環相扣而成,這麽個長度,若是戴在脖子上,正好垂到胸前……

蕭煜沒忍住輕笑,難怪覺得眼熟,原是兩座玉峰中還嵌玉,多少良宵佳時,隨著美人嬌吟而在他手中翻來覆去。

他陡然覺得身體發熱,生出些綺念,但又想起音晚的身體還虛,便將這念頭壓下去,道:“說起家當,我有件要緊事想與你說。”

音晚正羞得低頭拽著腰間香囊垂下的穗子玩,聞言擡頭看他。

他叫了聲“望春”,望春便指揮內侍搬了幾只大箱子進來,敞開一看,全是賬簿,密匝匝得摞著,捆著魚繩。

音晚詫異地又歪頭看向蕭煜。

他道:“這些都是王府的賬,最底下還有幾把要緊的鑰匙,另有些仆從的賣身契也放在裏面了,都給你……”他揉了揉額角,驀然想起什麽,問:“你會管賬吧?”

音晚愣愣地點頭。

她自幼喪母,未出嫁前,家中賬都是她管的。她不光會管賬,還會裁衣刺繡,會詩詞歌賦,會煲湯蒸點心,她曾經遐想過,等嫁了人,一定會把日子料理得極為妥善。

只是可惜,以前蕭煜總提防著她,什麽都不用她做。

她說不清是什麽滋味,蕭煜這樣好像是在向她示好,示親近信任。該高興的,可她總是難安,覺得他心裏藏了很多事,醞釀著極大的陰謀,卻什麽也不說。這個情形來做這件事,倒像要買通她似的。可他要從她這裏換什麽呢?或者,他想從她這裏要什麽,奪什麽?

蕭煜擺了擺手,讓人把箱子搬下去,道:“不用急,等你身子好了可以領著侍女慢慢看,就算出了差錯也不要緊。”

音晚頷首應下。

蕭煜瞧她懷抱手爐,蜷身縮在榻上,身形纖巧,眉眼柔順,臉色略有蒼白,大許是腹痛所致。整個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他斟酌了少頃,道:“崔昭儀的事……”

他一提崔昭儀,音晚輕微地瑟縮了一下,目中本沉緩靜謐如涓涓細流,倏然破裂,猛地擡頭看向蕭煜。

蕭煜叫她嚇了一跳,忙道:“我只是今日聽人提起,隨口一問,你不答也無妨。”

音晚看了他一陣兒,緩緩低垂下頭,呢喃:“我……我也不想去的,可大伯父說要讓哥哥去蜀道歷練,我哥哥太實誠了,總是容易相信別人,我怕他會吃虧,才背著爹去找大伯父的。”

蕭煜很明白她說的這些事。

世人都只看見世家子弟與生俱來的潑天富貴,卻不知其中辛酸,特別是像謝家這般冷酷又家規森嚴的世家。

要不一世做個無實權的紈絝,就像音晚的二伯。但凡想要點實權,都需得付出代價。要不在軍營歷練,拿命換來功績;要不舍身入敵營,斬下幾個頭顱。總之,沒有白得的。謝潤能越過自己的二哥,穩坐謝家第二把交椅不是白得的,當年受的罪寫出來也是滿篇血淚。

音晚把身子蜷縮得更小,聲音也更低:“其實根本用不著我做什麽,就是需要點膽量。那個時候大伯和爹關系挺好的,大伯更忌諱幾個堂叔父,想送我們三房一個現成的功勞。眼線早就布好了,要掐死她的人也早就選好了。”

“我覺得崔昭儀這個人不壞,我不想出賣她,告訴她讓她聯絡母族,助她逃出宮,可她不肯,說她舍不得。”音晚抿了抿唇,百思難解:“你皇兄多少嬪妃啊,她有什麽舍不得的?”

蕭煜本聽得仔細,聽她這樣問,訝然失笑:“她哪是舍不得人,是舍不得自己做為寵妃的尊榮富貴。”

音晚拽著裙角嘀咕:“我反正覺得什麽都沒有命重要,要是我,我就舍得。”

蕭煜問:“你說什麽?”

音晚搖搖頭。

兩人之間又恢復了沉寂。

蕭煜歪頭看著更漏,心道時辰差不多了,消息也該傳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