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火葬場1 蕭煜:晚晚,別想離開我。

蕭煜一直以為自己早就心硬如鐵, 血冷似冰,不想,還會有因為一句話而傷慨難以自已的時候。

他緊擁著音晚, 眼睛一陣酸澀, 隱忍了許久, 才勉強能發出聲音:“晚晚,你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夢醒就好了。”

音晚卻如受了驚的麋鹿,孤弱無依, 惶惑不安地在他懷裏掙紮, 帶著哭腔說:“含章哥哥, 你對我不好不要緊,可是你不能害我爹和哥哥,你若是害他們, 那我就……”

蕭煜低頭問:“你就如何?”

“我就再也不愛你了。”

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青狄領著醫女進來了, 花穗兒忙讓侍女們都散開, 接下醫女的藥箱, 將她引至床邊。

蕭煜抱著音晚愣怔,目光空洞,到常錚上前拍打他,要他給醫女騰地兒,他才恍然回神,將音晚輕輕擱回床上, 撩開衣袂起身。

醫女診過,說是染了風寒才高燒不退,並無其他病症, 要先吃幾副藥看看。

蕭煜這才稍稍放心,悄悄地退出中殿,要走。

常錚追著他出來,一個勁兒問:“你到底在外面都幹什麽了?為什麽音晚會那麽說?”

蕭煜驀然止步,回過頭沖他道:“你去看著伯暄吧,這些日子跟他住一塊兒,看著他,好不好?”

未等他應答,蕭煜又道:“算我求你了,你放心吧,外面的事我有數,我都有數。”

說罷,他疾步抄近道奔向前院,命陸攸招集眾將,在他的書房會面。

春草碧色,天空湛藍無雲,書房窗外有一樹桃花,幾乎快要落凈了,只剩下花葉稀疏的枝椏,迎著春風顫動。

蕭煜凝著這一隅春景,沖滿屋文臣武將緩慢道:“本王想把計劃做一下調整,謝蘭亭得留下,不能讓他死。”

眾人面面相覷,互相遞著眼色,輾轉過數道心思,終於有沉不住氣的站出來了。

“為什麽?您留著謝潤,可以說是為了計劃。可謝蘭亭若是不死,這事情就做不成啊。雁山駐軍已經抵京,秘密駐紮在京外。十萬大軍啊,無詔進京乃是死罪,多少人拿命陪著您賭,您說不讓他死就不讓死,您得拿個理由出來。”

說話的是個壯碩的漢子,正是音晚在驪山行宮的議政殿外見過的,那個對朝政和君王破口大罵的人。

他是昔年昭徳太子在坊間的結義兄弟,慕騫。

而站在他身側的,便是在驪山與他形影不離的文秀書生,陳桓。

陳桓年方弱冠,比眾人年紀都輕,當年昭徳太子出事時他也才九歲,因兄長是昭徳太子近臣而受了牽累,被判滿門抄斬,全家都遇難了,只留下他這麽獨苗。

陳桓也是有血仇在身,但自幼飽讀詩書,知道理禮節,不像慕騫這麽沖動,只以退為進:“殿下這麽做,一定有理由吧。”

滿屋東宮孤老遺臣眈眈看著蕭煜。

蕭煜道:“謝蘭亭與其他謝家人不同,他未做過惡,滿腔熱血,善良正直,他……是無辜的。”

此話一落,蕭煜便覺出單薄。

果不其然,慕騫立即道:“我們這裏的人,哪一個不是曾經滿腔熱血,善良正直?那些死去的我們的家眷婦孺,哪一個不無辜?那麽多條人命,皆喪於謝家之手,您現在要說謝家裏也有好人,所以應該網開一面,恕我們不能接受。”

他們都是當年的東宮屬臣,被謝家害得家破人亡,又多年來流離失落,躲避謝家追殺,親眼看著許多弟兄命喪謝家爪牙刀劍下,仇恨滔天,根本勸不住。

當年,蕭煜被囚在西苑,孤立無援,與他們結成同盟,受他們擁戴時是有過承諾的,要屠盡謝賊,若有幸承繼大統,要將位子傳給昭徳太子遺孤——蕭伯暄。

不然,憑他是昭徳太子最喜歡的弟弟,身上到底流著一半謝家的血,他們憑什麽擁戴他?

蕭煜看著他們,在眾道咄咄目光之下,敏銳地覺察出一絲危險,其實他們之間的聯盟也並不牢固,連有親緣相連的謝氏都能輕易被分裂,更何況他們?若叫他們察覺出他是為了音晚……他突然想到,這裏面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伯暄。

音晚是他的原配嫡妻,音晚生的孩子就是他的嫡子。

蕭煜倒吸了口涼氣,按捺下心底的不安,強蘊出一抹虛假的笑,緩聲道:“此事就當本王沒說,你們且去吧,一切如常。”

眾人散去,蕭煜獨留下陸攸。

陸攸是他在西苑時結識的西苑護衛,是與昔年東宮半點關系都沒有的,也是如今唯一可指派的。

“這個事情要你去辦,本王撥給你三百精衛,依照計劃,兵變發生時,你要帶蘭亭離開戰場,務必要使他安然無恙。”

陸攸半點猶豫都沒有,立即抱劍應是。

安排完了前院的事,蕭煜就趕去後院看音晚。

她飲過藥已經睡了,只是夢寐中好像很不安穩,蛾眉微微蹙起,似藏匿著無窮的心事。蕭煜坐在她床邊看了她許久,直到外頭又有消息傳進來,才眷戀不舍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