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捉奸”……

蕭煜的心就像掉進了冷水潭子裏, 霎那間冰涼。

他卻不肯放手,固執地將音晚鎖在懷裏,在她耳邊低喃:“你是不是還想走?”

音晚不說話。

他又問:“我要如何做才能讓你打消這種念頭?”

音晚心中淒清, 眺目看向禦苑隔廊的冠雲台, 歇山重檐, 如畫般飄渺。

她沉默許久,道:“我並沒有這種念頭,陛下多心了。”

蕭煜箍著她的胳膊愈發僵硬,低頭看她, 見那艷澤眉目平平舒展, 無悲無喜, 像汩汩清泉水,倒映著花藤樹影,天光瑩澈, 唯獨沒有她自己的情緒。

她就是個精心縫制、美到心顫的人偶,玲瓏浮凸, 溫順無瑕, 唯獨沒有了魂。

蕭煜拿她沒有了辦法, 發火不是,繼續傾訴衷腸也不是,靜靜擁著她一會兒,把她松開,拉著她的手回了昭陽殿。

謝太後的宴是酉時開。說是夜宴,但因尚在國喪, 未央宮中禁絲竹弦樂,只是聚在一起說說話,品品酒, 無意說到善陽帝,謝太後還會掉幾滴眼淚,官眷們便會圍擁上來,齊齊出言寬慰。

音晚飲了幾盞酒,本就氣血上湧,有些難受。又看了一出慈目悼念已逝兒郎的戲碼,更覺胃裏翻騰,隱隱泛起惡心想吐,便借口更衣,從席間退了下來。

偏殿備好了解酒湯,榮姑姑命小宮女放在紅泥小爐上煨著,音晚來時正好喝。

她喝完,便聽見外面回廊傳進嬉鬧聲。

隔著軒窗,透過蟬翼紗,正看見兩個妙齡女子領了一大群侍女婀娜萬方地走過。

這兩人音晚認識,穿藕荷齊胸襦裙的是清河崔氏家的姑娘崔瑯嬛,而穿玉色雀翎留仙裙的便是那早聞其名的荊南高氏家的姑娘高妙燕。

音晚之所以對她們有印象,原因無二,只因這席上數她們二人姿容出眾。

高妙燕瓊腮杏眼,頗為艷麗大氣,攏了攏綴滿雀翎的衣袖,沖身旁的崔瑯嬛道:“我從前只聽說過謝皇後美名,並未見過,今日一見,當真是驚為天人。唉,有她在,陛下連看都不看我們,也不知家族費盡心血將我們送進京來是圖什麽。”

崔瑯嬛笑道:“若姐姐都這樣想,那我們這些蒲柳之姿的姑娘們更沒出路了。”

兩人相互恭維了一路,高妙燕倏地輕笑了笑:“你我這樣說,咱們這位陛下對謝家那般狠,倒不知對謝家出來的皇後有幾分真心,看著熱絡罷了,誰知是不是在演戲。”

崔瑯嬛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環顧,道:“姐姐可太不知分寸了,有真心也好,沒有真心也罷,怎得輪到我們來說。”

高妙燕也自知失言,花容一僵,見周圍無外人,才舒了口氣:“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去側廊補補妝,興許待會兒陛下能看見我們呢。”

崔瑯嬛道:“我方才瞧見韋夫人給陛下倒酒的時候,兩人說了幾句話,沒多時陛下便退席往雲蔚亭那邊去了,韋夫人緊跟其後,也不知還能不能回來。”

高妙燕嗤道:“真夠不要臉的,才和離幾日,就跑到宮裏勾引陛下,且不說皇後,論樣貌年紀,她哪樣比得過我們?”

“人家早年同陛下定過親,青梅竹馬的情分,可說不準……”

嬌語淅瀝,漸漸走遠,音晚聽得怔怔發愣。

啟祥殿南是雨軒,軒前鑿出一泓清水,種植著大片芭蕉、翠竹。在蓊郁樹林間辟出一條羊腸小徑,蜿蜒伸展,直通雲蔚亭。

從南窗遠看出去,石亭隱在茂密林葉後,根本看不清那裏面是個什麽情形。

音晚搖著薄絹團扇,扇尾垂著鮮紅的穗子,若一尾紅魚,隨著手勁兒靈巧遊曳。

她在窗前坐了一會兒,站起身,沖榮姑姑和小宮女們道:“本宮出去透透氣,你們不要跟來,也不許聲張。”

她避開宮人,撿了條隱秘小道,走到亭前,見望春領著內侍遠遠站在離亭十丈外,那亭子周圍無人,更沒人能聽見亭子裏的兩人在說什麽。

望春瞧見了音晚,正想上前鞠禮,被音晚厲色一指,又訥訥地退了回去。

音晚攏著裙紗,避到了離亭不遠的芭蕉樹後。

亭中傳出女子的啜泣聲,韋浸月的音色低柔:“這麽些年我總覺得是做了一場夢,也許夢醒來,又回到了當初我們定親的時候,我正歡天喜地地準備嫁妝。”

她背對著音晚,看不見面上神情,只能見她擡起了絹帕拭淚,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動。

蕭煜一直等著她哭完,才冷淡道:“朕不能離席太久,你有話直說。”

韋浸月跪到蕭煜腳邊,哀哀泣道:“浸月沒有旁的奢望,只求能侍奉在含章……不,是陛下身邊。”

蕭煜低眸看她,曜黑的瞳眸一片烏涼。

韋浸月愈發若風中嬌蓮,孤弱可憐:“若皇後容不下浸月,浸月只做個宮女也無妨,只要能日日見著陛下,余願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