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蕭煜低眸凝著音晚看了許久, 才緩緩說:“好。”

音晚寸步不讓,非要逼出個準確話:“好什麽?”

蕭煜道:“我不立伯暄為太子了,他當不起這個大任。”

聽到這句話, 音晚臉上那虛浮的輕柔笑意才斂去, 她不笑了, 面色反倒比剛才有所緩和,瞧上去不那麽冷鷙尖銳。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滑涼綢裙下依舊平坦,若不是日日泛酸惡心, 她都要懷疑這裏面是不是真的住了個小生命。

他還這麽小, 只能活在娘的肚子裏, 若是稍稍不小心,他就會不見了。

音晚覆在肚子上的手緩緩合攏,狠下心道:“還有一件事。”

蕭煜看著她的神情, 好像猜到她要說什麽,目中微瀾, 閃現過一絲痛苦的神色, 但很快斂去。

他又不是伯暄, 他是精明通透的,自然知道音晚是為什麽而來,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他讓音晚說。

“康平郡王要立即出宮,你可以給他選一處好的府邸,也可以讓他住回從前的淮王府,總之, 他要離我和孩子遠遠的。”

蕭煜閉了閉眼,道:“好。”

他統統都答應了,音晚反倒不安懷疑起來, 仰頭看著蕭煜的臉,想從那張永遠山雲霧繞,幽邃莫測的面容上窺測出些許端倪。可是什麽都沒有,他面容平和,一片澹靜,仿佛只是在跟音晚討論尋常家事。

音晚只覺得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郁結至深,難以紓解。她興師問罪而來,明明所有要求蕭煜都答應了,且答應得如此痛快,她還是有種悵然若失、心痛至極的感覺。

原來她自以為靜好安謐的歲月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虛幻而脆弱,經不起絲毫風雨。

她沉默了許久,驀地問:“事情出了之後,你為何想要瞞著我?如果我不知道,你預備怎麽處置?”

蕭煜斜倚在龍案上,道:“晚晚,我想要瞞著你,是因為太醫說過,你胎像不穩,切忌怒憂,我是怕你知道後生氣會動了胎氣。”

他那麽諳於心機謀算,又怎麽會看不穿音晚心中的根刺?

蕭煜耐下性子,慢慢向音晚解釋:“整個未央宮盡在我的掌控之中,一個蠢笨的孩子和一個用心險惡的太監根本不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翻出什麽大風浪。伯暄剛跟那個叫容九的太監有接觸,我就得到消息了,之所以沒有聲張,沒有中途阻止他,是因為我想看看,這孩子到底想幹什麽,他能做到哪一步。”

“僅此而已,伯暄剛把藥投進安胎藥裏,我的暗衛就連人帶藥一起拿了。那碗被下了毒的安胎藥壓根不可能送到你面前,沒有什麽鬼門關前走一遭,你不要過分嚇唬自己,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和孩子出事。”

他訴盡了自己的良苦用心,音晚還是覺得悲愴難消,她恍然發覺,原來她一直最在乎的並不是蕭煜會不會迫於形勢取消立儲大典,會不會在她的威逼下妥協將伯暄趕出宮。

她在乎的是她同孩子在蕭煜心底的分量。

但她隨即便感到了絕望,她無法繼續自欺欺人,伯暄哪怕犯了再大的錯,仍舊在蕭煜心中占據極重要的一席之地,哪怕伯暄試圖傷害他的骨肉,蕭煜最先想到的也不是要嚴懲他,而是護著他。

這是音晚無法改變的,因為她還活著,活在蕭煜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活著,就永遠無法同已經死了的昭德太子相比。

音晚感慨頗深地看向蕭煜,心中一陣淒清,這麽個冷情冷心的人,大約只有讓他失去,他才會知道珍惜吧。

她譏誚地淺笑,鬢邊珠光繚亂,映出一張笑靨破碎的玉容。

蕭煜看著她的樣子,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問:“晚晚,你可是還有哪裏不滿意?”

音晚笑說:“滿意,我自然是滿意的。皇帝陛下大義滅親,為了我和孩子連最親愛的侄兒都能狠下心處置,我若再不滿意,豈不是不知好歹,得寸進尺了嗎?”

蕭煜心中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吧,他已經把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所以她還有什麽可不滿意的?

蕭煜緊凝著她的臉,目中滿是惶惑不安:“晚晚,你怎麽了?哪……哪裏不對嗎?”

音晚捂著肚子起身,扔下一句“沒有”就要走,蕭煜握住她的手,什麽都不說,就是不肯松。

兩人僵了一會兒,音晚問:“你當時為何想要與我成親?”

這話一問出來,音晚就覺得問得極愚蠢。還能為何?自然是想挑撥謝家內鬥,他好坐收漁利的。

不過一年,竟恍如隔世,那麽多事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再回過頭去翻舊賬,其實挺沒有意思的,況且音晚的本意也並不是翻舊賬。

蕭煜臉色微黯,低垂著眉目,不說話。

音晚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若要成親就免不了要有自己的孩子,你如此疼愛伯暄,那個時候就沒想過萬一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彼此的關系該如此處理嗎?親兄弟之間尚且會因利益而疏遠仇視,更何況是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