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晚晚,我來了,跟我回家吧。……

穆罕爾王一掃吊兒郎當之氣, 俊秀面容上浮起同情,嘆道:“耶勒,你不是蕭煜, 不要把自己變成你曾經最厭惡的模樣。”

風中卷入桃花, 鮮妍爛漫, 追逐纏黏著袍袂,被吹得簌簌響。

耶勒站在風中,任沙塵與碎花在他周圍回旋飛舞,神色深晦。

穆罕爾王看著他這副模樣, 一時又有些心疼, 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你只是一時糊塗了,把對晚輩的疼惜當成了情愫。明日我召依依過來,讓她好好伺候你, 只要可汗願意,有的是美人願引君入幕, 音晚同她們不一樣, 不是可褻玩的, 對不對?”

耶勒沒再說話,穆罕爾王就全當他默認了,攬著他體貼道:“你回去睡一覺吧,行軍打仗太累,睡一覺腦子就能清醒了。”

到天明時,風漸漸止了。朝陽從厚重雲層後爬出來, 照散冪冪青煙,湛凈陽光流瀉千裏,是一日清朗好天。

音晚撫著肚子坐在窗前, 含笑看向外面,青狄和花穗站在臨水石磯上,去摘一枝新開的桃花。

正百花競艷的時節,采了些玉蘭、杏花、山茶花、桃花在蒲簍裏,已晾曬做成幹花,準備塞進香囊裏。

蒲簍邊還放著幾件已經快要完工的小孩衣衫,另有綢布小鞋、羅襪、圍嘴……都是音晚自己做的。

衫袖上繡了一朵紫色鳶尾,還差幾針鎖邊,音晚剛穿上線,忽覺窗邊有陰翳落下,擋住融融春陽,她擡頭,怔了怔,艱難地站起來,道:“舅舅。”

耶勒隔窗看向桌上那些小衣小褲,琨邊衲珠,刺繡繁復,精細至極,卻又不知耗費了多少日夜,他不禁嘆道:“孩子長得快,衣裳穿不了幾天就得換,你何苦費這麽些事,別累著自己。”

音晚愛惜地撫過小衣衫的光滑綢面,微微一笑:“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可做,管孩子能穿幾日,只要他穿得舒服漂亮,費多少事都是值得的。”

她放下衣衫,摸了摸肚子,眼中盡是瀲瀲柔光。

耶勒凝著她,神思不由得飄忽起來,心想,若他和阿姐小時候也能有這樣的母親無微不至地疼愛他們,那該有多好。

世人皆以為他是草原上最桀驁浪蕩的孤鷹,信馬由韁,最受不得拘束,更沒有哪個女人能收服住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漂泊太久,心畔缺失一瓣,渴望溫柔關懷來填補慰藉。

他的目光下移,流連於音晚隆起的腹部,心中有個聲音,她能給蕭煜生孩子,也能給他生。

她這麽柔弱溫馴,若是要她,她也反抗不得。也許會別扭鬧騰幾日,那就多要她幾回,讓她懷上孩子,她一定不舍得打掉。

他又不是蕭煜,狠心到要用孩子為質,只要不觸這個底線,也許她最終會認命跟著他的。

音晚眼見耶勒變得古怪,輪廓緊繃,雙手合拳,好像在發狠想什麽,想得眸色暗沉,眉宇擰結。

她輕喚了聲“舅舅”,面含擔憂地看他:“您要不要喝點水?”

這樣說著,卻不等他答應,便慢慢挪騰腳步,去斟了甌熱茶端過來,雙手捧著,隔窗遞給他。

茶湯質醇,似珠璣般色澤明凈,氤氳著茉莉花的香氣,巖韻十足,清冽甘甜,浸入喉間,潤澤之余也讓人逐漸清醒過來。

耶勒一仰而盡,捏著瓷甌,閉了閉眼,把心中的魔鬼壓下去。

到底都在想些什麽!

他竭力讓自己恢復正常,將要噓寒問暖,穆罕爾王氣喘籲籲地追過來了。

他搗了搗耶勒的胸口,埋怨道:“你怎麽回事?人家依依姑娘拋下熟客過來陪你,你怎得讓人家走了?”

耶勒不想在音晚面前說這些事,想拽著穆罕爾王走,那廝卻好似故意的,緊扒著墻沿,說什麽也不走。

他只得壓低聲音道:“我給她錢了。”

穆罕爾王嚷嚷道:“你這人怎麽這樣?這是錢的事?人家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露水姻緣也是緣,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情場浪子,翻臉無情,說吧,又勾搭上哪家姑娘了……”

在一旁聽著的音晚雙頰酡紅,像誤入狼窩的小白兔,悄悄把腦袋縮回窗內,暫時打消了要招呼穆罕爾王喝茶的念頭。

耶勒實在忍無可忍,環胳膊鎖住穆罕爾王的咽喉,捂住他的嘴,低聲問:“你想幹什麽?”

穆罕爾王也是突厥王族,承繼了先祖高大威猛的體格,但在耶勒手下,就跟個小家雀似的,半點反抗不得,只能乖乖就擒。

他被勒著動彈不得,只能斜睨耶勒:“我這是在救你,怕你泥足深陷,別不知好歹啊。”

耶勒冷哼:“管好你自己吧。”

兩人正糾纏撕打著,音晚從軒窗探出頭來,小聲道:“最近風平浪靜,我想問問,青州那邊有消息嗎?我爹和兄長還好嗎?還有常世叔和西舟哥哥,他們都好嗎?”

耶勒沒告訴她謝潤早被蕭煜拘進長安了,倒不是私心,而是想著她如今快生了,告訴她也無濟於事,反倒惹她憂思,對她的身子和孩子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