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晚晚,你當真這般厭惡我?

直到現在蕭煜才明白, 他徹底打錯了算盤。

他以為音晚心軟,以為只要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慘樣,必會不忍, 就算心裏有些不情願, 半推半就地也就從了, 從前不就是這樣嗎?

蕭煜過了三年“吃齋念佛”的日子,早就按捺不住了,在洛陽城台上的那一日,他就想把她摁到榻上狠狠地要, 若非後來小星星的出現, 當天晚上兩人的好事早就成了。

他一直認為, 音晚之所以待他這般疏離冷漠,之所以遲遲不肯親近他,無外乎就是差了這一步。

只要兩人顛倒過鸞鳳, 讓他占有她一回,就算她心裏有氣, 也會慢慢認命, 慢慢順從他。

但今日這般場景, 她這般反應,就像迎面飛來兩巴掌,“啪啪”打在他臉上,把所有可笑的幻想打散了。

她厭惡他,抗拒他。

蕭煜想不下去了,因為體內的催情散正發揮著藥效, 如炭熏火蒸,又像是有滾燙薄刃寸寸割剮著自己,熱血激湧上頭頂, 所過之境,幾乎要把全身都灼成灰燼。

他目中布滿血絲,帶著些許癲狂癡迷,緊盯著音晚露在衣襟外的纖細玉頸與雪白胸脯。

音晚只覺後背涼絲絲的,凜寒生畏,手遮在胸前止不住後退。

她的恐懼與排斥盡收蕭煜眼底,他強壓邪火,把目光收回來,低垂眸子,啞聲道:“出去叫人,讓送幾盆涼水——冰水進來。”他說完,指尖顫抖著艱難從袖中摸出一方錦帕給她:“把臉蒙上。”

音晚怔怔接過,不敢耽誤,忙依他之言跑出去叫人。

三疊玉骨繪絹屏風展開,絹面繚繞著人影,伴隨流水的聲音。

音晚抱膝坐在屏風外的矮榻上,不時歪頭看一眼屏風。

原本粗重淩亂的喘息聲正漸漸平息,裏頭安靜片刻,隨即便傳出衣物窸窣的響動,蕭煜散著長發,搭了件薄綢寢衣從屏風後走出來。

烏黑的發鋪陳在雪白的寢衣上,發尾還濕漉漉的滴著水,他臉頰猶帶著雲霞紅暈,但目中的狂躁已悉數褪盡,變得湛凈無瀾。又是那個清冷威嚴的帝王,只不過瞧見音晚時有些微的尷尬,悄悄把視線移開,不去看她的臉。

音晚覺得這個事甚為吊詭。她根本不信有人有能耐給蕭煜下這種藥,可他的反應又是那般真實,離他近些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發散著陣陣寒氣——那是用冰水澆出來的。

他若是裝的,也未免太拼命了。

兩人各有所思,誰都沒說話,殿中一時靜謐。

音晚攏了攏棉衣,斟酌著想開口問一問父親和西舟究竟出了什麽事,忽聽蕭煜突然問:“晚晚,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她微怔,輕覆下睫毛,不吭聲。

蕭煜被催情散折磨了一遭,領略到在危機時刻她的堅決無情,反倒醍醐灌頂般的清醒,其實他早就該清醒了,就是喜歡自欺欺人,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

那是美夢,更不過是一場拙劣的獨角戲。

蕭煜接著追問:“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過要和我回長安?”

音晚緊抓住裙裾,鼓足勇氣,重重地點頭。

“為什麽?”蕭煜的聲音中滿是落寞,可他本性執拗,認準了的事情,哪怕再艱難再撞得頭破血流也要追逐到底。他趕在音晚開口之前,補充:“你不用說你討厭我了,我知道你討厭我,我想聽一聽別的原因,比如,你為什麽討厭我。”

音晚的嘴唇翕動,像是有顧忌,欲言又止。

誰知道哪句話說不好他就又要發瘋,瘋起來不管不顧的,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她。

蕭煜凝著她的臉,心平氣和道:“我們之間有些話總是要說清楚的,你最了解我的秉性,若不能叫我徹底死心,我會一直糾纏你的。那總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音晚擡頭看他,頜下一弧頸線,冰雪般白皙。

“你說出來,若我覺得有道理,那也許我就不糾纏你了,我會放你和小星星去過你們想過的日子。”

這話是假的,可蕭煜知道,走到這個地步,若再步步緊逼,半點余地不留,只會把音晚越推越遠。

多麽可笑,他曾用無懈可擊的計謀,強勢狠戾的作風為兄長報仇,得到至尊之位,他以為這一套用到任何地方都能所向披靡,卻不想,在感情裏磋磨到一敗塗地。

若非今日他起了邪心,炮制了這一出鬧劇,讓音晚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他還意識不到,他所謂的強勢和機關算計,正把音晚推得越來越遠。

他鳳眸微彎,無聲地嘲笑自己。

音晚低頭輕撫煴麝香幾,姿容看上去溫婉乖巧,語氣卻透出尖銳埋怨:“是啊,我討厭你。若是我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你的身體狀況如何,一時興起拉著你想做便做,你會高興嗎?”

這口氣她憋得太久,終於可以一吐為快,也顧不得斟酌字句是否得體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