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風箏線(第3/4頁)

岸邊柳樹早已長滿嫩芽,地上細細密密鋪了一層嫩草,惹得溜達達走路的阿灰不斷開小差,很想低頭啃食。

到底是大黑馬性格沉穩,經常用尾巴抽打它一下,驅趕著小朋友不情不願地往前挪。

本地之所以叫雲間城,就是因為城外滿是綿延的群山丘陵,因本地多雨多水,每每舉目四望,但見山巒之間滿是乳白水霧,飄飄欲仙,竟將這好大一座城池隱藏其中,故有此名。

莊秀秀極羨慕白星等人能騎馬,一路上腦袋就沒窩在車裏過。

她扒著車窗,用力往外探出腦袋,像一只奮力掙脫牢籠的小狗,不斷替大家介紹本地風貌。

“前頭那座橋已經一百多年啦,本名叫下馬橋,說是本地曾出過一位宰輔,世人為表尊重,在他告老還鄉後仍是文官下轎、武將下馬……”

白星等人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果然好大一座石拱橋。

那拱橋下有十二個半圓橋洞,不時有人乘著烏篷船出入,那流淌的水波折射出魚鱗一樣細碎的水光,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它們又將光影照在石壁上,顯出銀色的流動般的色斑。

順著傾斜的河岸往上看,但見兩岸滿是郁郁蔥蔥,一株株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柳樹隨風搖擺枝條,與草地上零星的野花一起向過往行人點頭。

一陣風吹過,那些濃得近乎發黑的綠草便齊齊彎腰,宛如一片璀璨的海浪,刷拉拉蕩了開去。

這一切,都好像活著似的。

春分放風箏是許多地方的傳統,白星一行人到郊外時,田野間早已多了許多生氣。

陽光正好,微風習習,恰是放風箏的好日子。

總有人動作比誰都快,瓦藍的天上零星飄著的,可不就是風箏嗎?

莊秀秀迫不及待跳下車來,一邊活動手腳一邊對白星道:“白姐姐,咱們把心願寫在風箏上,放到天上神仙就能看見啦。”

廖雁就在旁邊插嘴拆台,“風箏這麽多,神仙才懶得管!”

“他們會管的,”莊秀秀認真道,“前幾年我一直求神仙保佑,讓我有生之年能親手替哥哥報仇,然後……你們就來啦!”

她曾無數次祈求神明,終得來回應。

所以,她信。

廖雁張了張嘴,忽然說不出話來。

算了,不跟個臭丫頭片子計較。

早有仆婦將風箏綁好遞上來,還幫忙牽著跑,姑娘少爺們要做的也不過是拿著線軲轆卷幾下罷了。

廖雁卻不稀罕。

他抓了一只老鷹的,得意洋洋道:“老子一定放得比所有人都高!”

說罷,他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他跑得可真快呀,眨眼工夫就竄出去老遠,巨大的老鷹被拖成長長一條線,然後,還真就一點點飛了起來。

那老鷹風箏足有成年人伸開手臂那麽寬,將近一人高,飛在天上很有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周圍什麽仙女神佛都不能與之抗衡,紛紛退讓,生怕被繳了線帶走。

有幾個小孩子見了,忍不住咬著手指頭仰頭觀看,“老鷹,老鷹!”

廖雁得意壞啦,指著自己道:“沒有老子放不起來的風箏!”

遠處的孟陽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不由失笑。

還放老鷹呢,他倒是比老鷹更活潑。

那頭白星竟挑了一條大蜈蚣,旁邊的仆婦一愣,馬上笑著說吉利話,“蜈蚣好,等放出去剪斷繩索,百毒不侵!”

南方多蟲蟻,故而對這麽方面格外重視。

白星抿了抿嘴,轉頭對孟陽誠實道:“我只是看它最長最大。”

仆婦:“……”

只是那蜈蚣風箏真的太大了,原本計劃裏是由莊家的六七個隨從一起放上去,祈求全家無病無災的,誰知開場就被白星挑走了。

她跟孟陽一人舉著一頭,中間還有老長一截拖在地下,看得人眼皮子直跳。

方才說話的仆婦重振旗鼓走上前來,小聲提議道:“白姑娘,要不要人幫忙啊?”

這麽拖拖拉拉的,可怎麽放得起來呦。

白星搖了搖頭,“我們自己放。”

說完……

那仆婦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驟然遠去的身影,良久才回過神,“娘咧,這是會飛啊!”

無數寄托著人們心願的風箏騰空而起,最終化為天上的大黑點。

白星索性仰面躺在草地上,仰頭看著。

被暖融融的春光一曬,只覺腦袋放空,連思緒都跟著飄走了似的。

真愜意呀。

關外很少有這樣柔和的天氣。

那裏的春日極短,日光也兇,若這麽毫無遮擋的曬,人身上都冒油,轉頭就能揭掉一層皮!

白星正昏昏欲睡時,忽聽遠處莊秀秀哎呀一聲,似乎十分焦急和懊惱的樣子。

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小炮彈似的沖過去,“怎麽了?”

莊秀秀跺了跺腳,指著不遠處的大樹道:“才剛一陣風刮歪,纏到樹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