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就要小豬仔饅頭

卻說與孟陽見過面之後, 郎文逸也沒了主持文會的心思,只推說自己臨時有要事要家去一趟,稍後讓他們把整理好的詩詞文章都送到府衙即可。

匆匆回家之後, 郎文逸先問了內院的婆子, “夫人在哪裏?”

婆子恭敬道:“在花廳做針線。”

郎文逸擺擺手,徑直過去。

劉玉正埋頭縫衣裳, 冷不丁眼前多了一大片陰影,擡頭一瞧不禁詫異道:“不是說今兒有文會不在家吃飯麽, 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看著妻子嫻靜的面容, 郎文逸心頭一片柔軟, 挨著她坐下, 不答反問:“整日在家裏悶著,怎麽不出去逛逛?”

劉玉笑道:“前些年給人狗攆似的到處走, 還沒逛夠啊,如今我倒是喜歡閑在一處。”

她本是江南人士,二十三歲時隨郎文逸入京趕考, 之後經歷一系列升遷、貶謫、調動,再也沒回過家。毫不誇張地說, 短短二十年間, 她走過看過的地方絕對比九成以上的百姓聽過的還要多。

南京雖然不算江南, 但也已有了一絲水鄉味道, 她很喜歡。

郎文逸嘆了聲, “這些年苦了你了。”

劉玉道:“今兒是怎麽了?”

他們老夫老妻同甘共苦這麽些年, 哪兒有那麽多客套話, 眼下他這般可不大對勁。

想到這裏,劉玉幹脆放下手中針線,正襟危坐起來。

她抓住丈夫的手, 認真道:“有什麽話就說吧,大不了再貶謫就是,難不成沒受過?西南咱們都去過,還有什麽可怕的。”

郎文逸一怔,旋即啼笑皆非道:“你這又是說的什麽話。”

可一看到妻子認真的臉,他又笑不出來了。

是啊,若非習以為常,又怎會如此平靜?

他甚至不禁回想起方才孟陽沖自己喊的話……恨嗎?怨嗎?

時至今日,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了。

“想什麽呢?”劉玉捏了捏他的手,見他頻頻走神,越加擔心起來。

聽說有些人上了年紀之後,腦子就不大好使了,糊糊塗塗的,既不記事也不認人……

“我找到那個孩子了。”郎文逸忽然道。

“孩子?”劉玉愣了下,突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嗖地站了起來,顫聲問道:“是陽兒?”

郎文逸點了點頭,“其實也不算我找到的……”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們這些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財力四處打探,都如石沉大海杳無音信,誰承想就在一次平平無奇的文會時,竟然一眼瞧見了。

這不就是天意麽。

劉玉僵了片刻,忽然兩行眼淚刷地就落下來了。

“他,他在哪兒啊?還好嗎?有沒有受苦……”

郎文逸手忙腳亂替她拭淚,又哪裏擦得過來,只好一一答道:“就在城中,如今看著倒是挺好的,不過想來也沒少吃苦……”

他說一句,劉玉就抽噎一聲,最後幹脆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

外面伺候的丫頭婆子都嚇壞了,可主人沒有傳喚,也不敢肆意窺探,只是在心裏幹著急。

郎家的下人多是忠心的舊仆從,自然知道老爺夫人素日是多麽恩愛有加,可,可眼下夫人哭得也忒慘了。

劉玉痛痛快快哭了半日,一雙眼睛腫得爛桃兒似的,臉上的脂粉都被沖光。

她竟也顧不得許多,一疊聲叫下頭的人備車,說自己要出去。

“哎呀你莫急!”見她想起一出是一出,郎文逸忙把人攔住,“我也只是偶然得見,還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呢,你卻又去哪裏找?”

劉玉一聽這事兒不對,當即蹙起眉頭,“什麽叫你偶然得見?不是說過話了麽,怎麽就不知道他住在哪裏呢?”

說起此事,郎文逸也難掩尷尬,吞吞吐吐道:“唉,那孩子還怨著陛下呢,無意中說起此事,怒氣沖沖的跑了,我正使人打探他的住所,想來很快就有消息了。”

卻見劉玉將眉頭一挑,指著他恨鐵不成鋼道:“他憑什麽不能怨?”

郎文逸傻了,“你?”

劉玉咬牙切齒道:“莫說他,我心裏也怨得很!”

當年孟家多慘啊,換誰心裏能沒有點怨氣?別說抄家滅族了,就是當年郎文逸被牽連遭貶,劉玉也恨極了!

這麽些年嘔心瀝血,到頭來得了什麽啊?

“你糊塗了!”郎文逸又急又氣,拉著她坐下,壓低聲音道,“這話也是可以渾說的麽?好歹你也是朝廷冊封的命婦……”

“去他的命婦!”說起這個,劉玉更來氣了,“不過是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罷了,當我稀罕麽?”

郎家的下人都是她親自把關,忠心嘴又嚴,她自然無所顧忌。

郎文逸被她突如其來的潑辣勁兒嚇了一跳,呆呆道:“你,你怎麽?”

他媳婦不是江南水鄉出來的溫婉女子麽?

“覺得我像個潑婦了,對不對?”同床共枕幾十年,劉玉什麽瞧不出來,當即冷笑道,“也不瞧瞧這些年我經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