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海(第2/3頁)

越野車在一處空曠的平野處停了下來,白鴻先開門下了車,伏黑甚爾緊隨其後,這附近被濃厚白霧籠罩,霧氣濃沉,隱隱透出不詳的幽暗輝光。

“……喂。”

男人掙紮著開口,某種莫名抗拒的艱澀堵住了他的喉嚨,他後退一步,滿臉寫著的都是抵觸:“要進去這裏面?”

……這可比詛咒什麽的來得討厭多了。

甚爾冷著臉想。

說到底,詛咒雖然可怕,但是卻也不至於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終歸是可以殺死可以毀滅的存在,人對其恐懼有著天然的極限。

但是,這地方不一樣。

這種程度的感覺已經不是什麽特級詛咒就能簡單概括的東西,那是一種更加曠闊、更加深切的東西——人類可以對抗能夠理解的敵人,但是要如何對抗山洪海嘯地裂天崩的自然災難?

人類遠古時代延續至現在的對於未知世界的恐懼要遠遠大於好奇的渴望,那是一種深切入骨、在這個族群裏延續了數千年的本能,即使是天予咒縛也無法擺脫這種人類生而擁有的詛咒。

那已經超過了理解就可以對抗的範疇,人力衰微無論如何也無法天地抗衡,何等強者在面對世界水準的強大,都不過是如螻蟻般渺小的弱者。

伏黑甚爾盯著眼前的濃霧,額頭甚至隱隱沁出細密冷汗,他以一種看瘋子的目光瞪著神色淡然的白鴻,忍不住又和她重復了一遍。

“你要進去?”

“是我們。”

白鴻糾正。

“真的假的。”

甚爾在旁邊站了一會,語氣飄忽:“要進去這裏面?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放心吧,第一趟過來只是測試,不會讓你出事的。”

白鴻開口解釋:“之前這裏只有我能隨意進出,但我不確定是我個人的問題還是天予咒縛的影響,你正好主動送上門,不用白不用。”

“……死丫頭。”

伏黑甚爾僵硬扯著嘴角:“對親哥哥也毫不留情啊。”

年輕的少將站在不遠處,腰間還掛著他不久之前贈送的飛鳥。

“說這話有必要嗎甚爾?我沒有把你當做我真正的兄長,你也從來沒把我當做同胞血親對待,這方面大家彼此彼此,倒也不至於現在擺出來一副哥哥的模樣。”

“怎麽,後悔了?”

白鴻身形纖瘦,濃黑長發被冷風卷攜吹起,幾乎快要與常暗島永恒黑夜融為一體,她與自己的兄長相隔了一點距離,年輕的少將孤身負手而立,無形之間便被這曠渺天地襯得愈發嬌小又脆弱。

比起自己身材高大的兄長,白鴻瞧著實在是顯得過於單薄了;此時微風吹起衣衫鼓蕩,勾出白鴻過於纖瘦伶仃的身形輪廓,她輕飄飄地立在一處碎石堆上,像是只羽翼輕盈姿態靈動的鴻鳥,仿佛連一陣弱風都能將她帶走。

伏黑甚爾盯著她,難掩疑惑。

……這樣一個瞧著就過分輕飄飄的小丫頭,怎麽就背上了殺業沉重的“戰鬼”之名?

但是當身著筆挺軍裝的年輕少將擡頭回望著自己的那一瞬間,伏黑甚爾又覺得,她在俯視著自己,俯視地如此理所當然。

“後悔可以讓你回去。”

白鴻如此回答,甚至示意他看向那邊的軍用越野車。

“你可以開車回去,不過記得和林太郎說一句你要離開這兒,他會安排。”

伏黑甚爾單手捂著臉,用力揉了揉。

“……走吧。”

他自暴自棄地擡腳跟上了白鴻的腳步。

白鴻便不再繼續問他,她腳步輕快,自然而然隨著風的節奏走動著,垂在身側的華麗咒具都比她本人要呈現出一種更加真實沉重的墜壓感,她走在前面先一步邁入白霧之中,比起遲疑甚爾更加抵觸被留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加快了速度跟上了白鴻。

那白霧幽冷幾乎可沁入骨髓,即使是天予咒縛的身體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越過白霧的籠罩,又是另外一片從未見過的世界。

——這兒仍是一片荒野,白色的荒野。

天穹之上夢幻妖麗的變幻極光被淒冷皎白的寒月所取代,漫山遍野開著一種雪白的花朵,幽黑的土地被花海所淹沒,只是這花美得仿佛虛假的幻想,反而呈現出一種毫無生命力的空洞虛幻。

這美景並不是經歷了荒蕪絕景之後的自然對無畏勇者的饋贈,它美得無法讓人欣賞;對與伏黑甚爾來說,單是待在這裏都讓人覺得窒息,仿佛自己身上的活力和生機都要被跟著被這片美到恐怖的花海所吸收殆盡,喪失所有掙紮與逃離的勇氣與意志,淪為一具毫無意識的行屍走肉。

“——甚爾。”

打破伏黑甚爾恍惚的,是白鴻的聲音。

她接下了腰上掛著的飛鳥,刀鞘一端遞到了對方手臂旁邊,語氣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