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依賴(第2/3頁)

森鷗外不再遲疑,立刻帶路。

醫療室的護士們一臉茫然,被露出極罕見恐怖臉色的森鷗外指揮著忙碌起來。

——白鴻身為常暗島基地上最高負責人,自然擁有專門的醫療室,她而且全部給了她超規格的待遇,這裏各類設備配備齊全,只是白鴻行事一向獨來獨往鮮少受傷,除了與謝野晶子幾乎沒人知道她之前是否受過傷,這些高精尖的設備在這兒這麽長時間幾乎沒怎麽用過。

但是現在,不管有沒有用,這些東西全都用上了。

伏黑甚爾拎著白鴻,把她放在了一群眼冒綠光的護士中間。

“好好做個檢查。”

做兄長的摸了摸白鴻的腦袋,聲音仍然略顯冷硬:“我在門口等你,有問題叫我。”

他微微一頓,又補充道:“如果問題太大,哥哥就帶你離開這兒。”

去他媽的深淵和軍隊吧。

他們自己玩脫了做什麽要找她這麽一個受害人來收拾爛攤子?

伏黑甚爾面無表情地想著。

之前不了解情況隨便摸了摸,五條家雖然看不起她,好歹也是精心細養比一般嫡系所處的大小姐待遇還要更勝一籌,所以他也沒太擔心過鴻在五條家的生活……而到了這邊之後,這丫頭的手上連點繭子也沒有,他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應該沒吃過什麽苦頭——現在一看,卻也不全如此。

如果她在這兒始終是和那種東西打交道的話……那這種地方,比咒術界更加不如。

從外面風塵仆仆回來完全沒收拾的伏黑甚爾很快就被護士們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而森鷗外已經飛快換了白大褂,快步走到了白鴻面前。

“請您稍稍忍耐一下,少將。”森鷗外語氣還勉強稱得上一句溫和,只是臉色難看至極,瞧著比當時知曉自己的不死軍團的構想被否決的時候還要不好看。

“需要抽血化驗一下,有點痛,可以忍耐嗎?”

“倒是沒什麽大問題,別把我當做瓷娃娃啊林太郎。”

白鴻被接二連三搶了開口的先機,明白不用事實說話這兩個家夥怕是冷靜不下來,索性主動擡起胳膊,相當配合的開口回答:“請隨意吧。”

護士們手腳麻利,飛快脫掉白鴻的外套撩開衣袖,森鷗外親自上手準備抽血化驗,只是握住白鴻手腕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副官的雙手在隱隱發抖。

白鴻眨了眨眼:“林太郎?”

“……抱歉,少將大人。”

森鷗外垂著頭,一向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早就在奔跑間散開了,此時額發淩亂掩住眼神,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控制自己發抖的手掌。

伏黑甚爾只是提一句不死軍團,他就大致猜到了可能發生了什麽。

他曾經無比自傲,能夠在最短的時間裏反應過來少將的意思,迅速跟上她的思路——

而此時此刻,他也在詛咒著自己的反應速度。

如果……

如果這個人對抗深淵的手段,也是和不死軍團最初構想的基礎一樣……是通過無限的死亡與復活才做到的話——

森鷗外呼吸顫抖,喉舌深處也開始跟著隱隱泛起冰冷的血腥味,非得死死咬緊後槽牙嘗到了舌尖的血味和細微蔓延的痛楚才能維持最基本的冷靜。

——是不一樣的。

不死軍團最初的構想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他本性的殘酷和冷情之上——誰去死都無所謂,誰崩潰也無所謂,只要能贏、只要能成功,那些犧牲都可以當做必須支付的報酬,眼也不眨地交付出去。

同樣的構想,同樣的事情,放在這個人的身上,就完全無法忍耐。

當依賴變成了理所當然,就總是容易遺忘最簡單的事實——她的最強也是需要代價的。

會痛,會受傷,會流血,會付出代價,甚至是會死亡。

他此刻的感覺,究竟是遲來的懲罰,還是另類的詛咒?

這個人這是森鷗外此生僅此一次的私心,而他唯一的私情正在肆無忌憚詛咒著他曾經的所作所為,因為是自己先一步提起那個殘忍的構想,以至於連此刻的關懷也顯得虛假又偽善。

森鷗外做著簡單的深呼吸,卻發覺自己此刻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林太郎。”

少將的聲音仍然平穩淡然,帶著一如既往安撫人心的奇異魔力。

只是她說出來的內容,卻冷酷到有些殘忍。

“你如果做不到的話,就換人。”

“……不行。”

男人聽見自己的回應,他呼吸發抖,眼神模糊,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任誰也瞧不出分毫破綻。

“——您必須要由我來親自照顧。”

當冰冷針尖沒入雪白皮膚之下、嫣紅血液流入空針管的那一刻,森鷗外的眼神終於有了些許波動的變化。

白鴻對此一無所覺,她只是看著自己的副官沉默著完成了抽血工作後手腳利索收拾好東西,甚至毫不客氣地擋開了其他護士伸過來想要幫忙整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