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盛夏 大雨徹夜未停,情人交頸低語。……

天家公主與鎮國公世子的對視,讓這陳舊的廨房旖旎橫生。

大理寺的柳主事咳嗽了幾聲之後,便回頭與身邊的同僚道:“欸,刑部之前遞上來那個妻妾共同殺夫的案卷,在哪呢?”

“哦哦,這,這這呢。”

蘇淮安用指腹輕輕敲了敲案幾,回頭對著幾個差役,輕聲道:“你們幾個,跟我走一趟。”

蕭璉妤的嘴角微微勾起,彎出一絲笑意。

公主在前,臣子在後,他跟著她,先後搜查了昀裏長街的胭脂鋪、香粉鋪子,都沒找到公主口中那塊丟失的玉佩。

出門時,蘇淮安腳步一頓,再一次回頭問她道:“殿下今日,還去過哪?”

蕭璉妤看著他的眼睛,故做沉思道:“我還去過盛記的首飾鋪子。”

蘇淮安低頭揉了下眉心,對身後的差役道:“走,去盛記。”

盛記自然也找不到。

堂堂大理寺少卿,就這樣被天家公主當差役使喚了兩個時辰,他背對她無奈嘆口氣,轉身柔聲道:“禦賜之物,非比尋常,公主確定那孔雀紋玉佩是今日掉的?”

蕭璉妤點頭。

這廂正說著話,外頭一個差役突然進來通報,“大人,玉佩找到了。”

這下輪到蕭璉妤受驚了,杏眸瞪圓。

她明明叫青玉藏在巷尾的石頭縫裏,怎麽可能找到?

須臾,差役帶進來一個身著粗布衫的小男孩,皮膚黝黑,身材瘦弱,眼睛又大又亮,瞳孔裏全是害怕。

差役將玉佩呈給蘇淮安道:“大人請看。”

蘇淮安摩挲著玉佩上的孔雀紋玉佩,又瞧了一眼底部的刻字,是皇家之物沒錯。

他看著小男孩,嗓音忽然一沉:“哪來的?”

尋常百姓受詢都會畏縮,更遑論一個孩子,他“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抽泣著解釋道:“大、大人,這不是我偷的,這是我在地上撿的。”

蘇淮安語氣松了半分,道:“何處撿的?”

小男孩道:“昀裏長街最東邊。”說罷,他的肩膀一聳一聳的。

差役蹙眉道:“大人,殿下方才分明說了沒去過東邊,這玉佩八成是小子偷的。”

小男孩道:“不是!”

蘇淮安轉身,把玉佩交還給公主,道:“殿下且看看是否有損毀之處,若是沒有,這孩子臣就先帶回衙門了。”

公主被他看得耳背的都紅透了,她捏著玉佩道:“等等!”

蘇淮安提眉看向她,“殿下還有事?”

公主對一旁的差役道:“你們先出去,我有話對蘇大人說。”

屋內眾人一齊退下,店門闔上,她走到蘇淮安面前,擡眸道:“那孩子沒說謊,蘇大人還是把人放了吧。”

蘇淮安道:“這是為何?”

公主下意識揉了下發燙的耳朵,低聲道:“那玉佩,是我自己扔的。”

蘇淮安看著她不說話,但目光明顯是想要個解釋。

好似在問,公主為何賊喊捉賊?

蕭璉妤沉默了。

饒是她的臉皮確實不薄,也架不住火烤,須臾的功夫,白皙如玉的肌膚就染上了紅霞。

蕭家血脈,越是心虛嘴越要硬。

她咬牙,對他道:“蘇大人這是要審我嗎?”

“臣不敢。”蘇淮安一頓,道:“臣今日還有公務在身,殿下若是無事,臣可否先回大理寺?”

這語氣不鹹不淡,不輕不重,反倒顯得她愈發無理取鬧,蕭璉妤低頭看著指甲上新塗的豆蔻,身上新做的曳地長裙,還有鑲著寶珠的繡鞋,心都涼了大半。

蕭璉妤吸了下鼻子,若無其事道:“今日耽擱蘇大人辦案,是長寧的不是……日後不會了。”

蘇淮安看著她頭上輕輕搖曳的珍珠,和微紅的瓊鼻,想了想,道:“殿下是君,微臣是臣,殿下實在言重了。”

蕭璉妤聽著他一句又一句的場面話,扭頭自顧自向前走,幾步之後,她又回頭,坦誠又執拗地看著他道:“下回,若是我真的丟了東西,還能找蘇大人嗎?”

蘇淮安看著她,倏然,嘴角噙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這是自然。”

說是“丟東西”,可同樣的借口,再一再二,卻很難再三再四。

連她自己都覺得蹩腳。

長寧公主為了光明正大見他,便在京城找了一樁冤案出來,他笑著與她道了聲辛苦。

後來,蕭璉妤也不管大理寺忙不忙,只要碰見冤假錯案,她就給他送去。

而只要她送來的,他都照章程辦。

時光荏苒,大理寺的廨房,從最初接到公主狀紙的詫異聲,變成了陰陽怪氣的起哄和男人含笑的輕笑聲。

四季輪換,又是一年夏,新帝登基,公主變成了長公主。

蕭璉妤進宮請安,無意中聽到了楚太後與齊家大夫人的談話。

齊家有意與鎮國公府聯姻。

饒是蕭璉妤這樣從未碰過政治的天家公主,也知道齊家與楚家的裙帶關系,更知道,蘇家與楚家的還系著一層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