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趙羲姮的腦子不像趙明心,裏頭沒裝豆腐花,衛澧話一出口,她便明白了。

這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出丹東,一切一切都是惡意的欺辱和恐嚇。

朔風驟起,吹得更厲害幾分,趙羲姮鼻尖被凍得發紅,眼睛刺得發疼,生理性往外掉眼淚。她不是委屈的,也不是難受的,畢竟皇宮裏明裏暗裏的委屈比這多多了。她就是想,衛澧這狗賊趕緊將簾子放下,她快要被凍死了。

饒是衛澧畜生不如,此刻也頓了半晌。

趙羲姮生的好的,他很多年前就知道,小小的一個就已經很惹眼,現在長開了。因地理原因,平洲多外族人,混血人也多,他們大多生的俊俏,卻都不及趙羲姮。

烏發濃密,唇紅齒白,看起來很甜蜜樣子,眼睛亮晶晶的泛著水光。只是現在唇被凍得發白,挺翹的鼻尖微微泛紅,身體也發抖,但是更讓人覺得可憐喜歡了。

脖子和腰都很細,他應該一手能掐死一個這樣兒的。

衛澧微微歪頭,嘴角扯開的弧度更大些,口中卻說出不大像人能說出的話,“小公主現在是不是想問,我是否刻意在折辱戲弄你?”

趙羲姮還沒說話,衛澧已經自答了,“是啊,我就是在欺辱你。”

他眼睛彎了彎。

“我要讓你害怕,讓你哭,讓你感到孤立無援,然後痛苦。”

趙羲姮閉了閉眼睛,心裏大聲罵了句“變態”,這人興許腦子有病。

她養在深宮十五年,根本不曾見過這人,也不知道這畜生哪兒來的毛病逮著她一人折騰。

但是這種人的內心也不是她這種正常人能理解的,既然他看著自己哭覺得高興,那就讓他高興吧,畢竟情況未明,活著最重要。

平威將軍說殺就殺了,她這樣一個沒了爺娘的公主,死了也沒什麽打緊,叔父也不會為她報仇,即便有心報仇,平州兵強馬壯,打也打不過,她死就白死了。

她不憋著眼淚了,甚至拿出來幾分平常糊弄皇後的演技。

衛澧饒有興致看著她一串眼淚像是珍珠一樣一滴一滴往下落,晶瑩剔透,以為她當真是被自己嚇得,心裏升起一種隱秘而扭曲報復的快感。她多年前不還是膽子很大的模樣嗎,現在也會被嚇哭,真有意思。

於是將簾子一甩,翻身上馬。

牽著趙羲姮車輦的那六匹馬被嚇得兩股戰戰,往前走的時候腿都在打彎兒,才兩步,於是齊齊跪在了地上,車輦哐當傾斜了,趙羲姮眼疾手快,扶著輦車內壁才保證自己這張臉沒著地。

“主公,輦車的馬恐怕是用不了了。”黑甲兵士檢查了一番,拱手朝著衛澧回稟。

“晉陽來的馬和人一樣不爭氣。”衛澧嘲諷了一句,便又翻下了自己馬。

簾子又被挑起來,這次衛澧直接鉆進來了,勾著趙羲姮的腰,像是拎只雞崽子一樣輕巧地將她夾在腋下攜了出去,然後扔上自己的馬背。

手忙腳亂之間,趙羲姮抓了把栗子糕藏在袖子裏帶出去。

他動作一點都不溫柔,硌得她渾身疼,趙羲姮心裏已經開始罵娘,狂風呼嘯,將她一身厚重的衣裳都穿透了,她皮膚和骨頭都颼颼疼。

手藏在袖子裏,抓著馬韁,勉強穩住身子。

衛澧上馬,從她身後圈住她,她的頭興許是擋住了他的視線,於是粗魯地攔著她的脖子,將她身體往後倒貼著他的胸膛,“松手,馬韁給我。”

趙羲姮眼淚又被凍得湧出來,乖乖將馬韁讓出來,扶住馬鞍。

兩個人貼得極近,趙羲姮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並不難聞。

不像晉陽那些大夫一樣是雅致的熏香,是松針草木混著積雪寒風的冷冽味道,很幹凈,倒是與他這個人很不符。

衛澧像個小火爐,在這樣冷的天,靠近他都覺得很暖和,倒是削減了大半的寒冷。

她嘆口氣,這人大概也就這點中用了。

衛澧顯然沒有將趙羲姮是個姑娘家的事情放在心上,馬跑得飛快,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去,這樣一路疾馳下去,到了目的地,趙羲姮覺得自己臉有可能都要皴裂。

她對自己這張臉尚且滿意,沒打算毀了,於是微微偏過頭去,側了側身,用袖子擋擋風。

“扶好!”衛澧斥她,“摔下去被馬踩死了我可不給你收屍。”

他分神看了趙羲姮一眼,見她臉紅紅的,死死垂著頭,恨不得將整張臉都藏進領口裏,才想起來,正常人好像都挺怕冷。

……但是。

這和他有什麽關系?趙羲姮過得越不好,他就越高興,他可不是什麽正常人。

衛澧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畜生的事實,心理扭曲又變態,但他不僅不加控制,甚至縱容放肆。

真正說起來,趙羲姮根本不應該被他這樣對待,不過是他心裏那要命的病態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