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茱萸紅

煙花隱隱的響聲傳進地牢中,被鐵索拴在墻上的老高句麗王緩緩睜開眼睛,幹涸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水……”

遲遲沒有人應他。

過了許久,才有一個獄卒,端著飯菜和水來,飯是大白菜和窩窩頭。高句麗王也顧不得難吃,呼嚕嚕吃得香甜。

衛澧自打生了女兒後,就愈發摳門了,以前時不時還能讓牢裏的人沾點兒肉沫葷腥,現在整日清水白菜土豆,摳搜下來的錢一半投在軍備,一半收進私庫裏。

外頭幾個獄卒說話的聲音隱隱傳到他耳朵裏。

東北這片兒民族多,語言也多,他是扶余族人,自幼除卻要學扶余話,還要學漢語、靺鞨語,自然也聽得懂獄卒們說什麽。

今日原來是衛澧女兒的滿月宴,怨不得這麽熱鬧。說起衛澧的女兒,他又免不得想起自己的世子,那個帶人在南高句麗獨立了的兒子。

他原本對那個兒子充滿了怨懟和惱怒,但現在只有深深的思念和期盼。

想到大軍進城前,自己的王後打暈自己攜細軟逃跑了,他覺得自己以前一定是被辣白菜蒙了心,才說出要廢掉世子那樣的話。

希望他的兒子能不計前嫌,救救他這個老父親。

高句麗世子對這個父親也的確算是情深義重頗有孝心了,他但凡當時再狠一點兒,幹脆帶人逼宮篡位也算痛快,但最終還是不忍心,只分了南高句麗。

他還是怕自己老父親死的,於是同衛澧再三商議,將兩地交界平壤劃給平州,用來交換高句麗王。

衛澧不同意,尋思這麽點兒地方是打發叫花子呢,要麽從漢城開始分,要麽就幹脆別分了。

南高句麗本就不大點兒的地方,從平壤到漢城幾乎占據了一半的疆土,真聽衛澧的話給分出去,那剩下的地方就跟不鹹沒差多點兒了。

衛澧只是最近既要忙著陪媳婦兒坐月子帶孩子,又要忙著盯礦山的進程,還要去看沈都安在山下種的一片水稻,最後還得收驗新建成的女學,忙得跟個陀螺似的滴溜溜轉,實在抽不開身,不然就不同他扯皮,直接一鼓作氣將南高句麗攻下了。

礦山不是一日能開采出來的,前幾個月只構建結構,定做設備,真正能開采出煤來,也得是明年。

至於下山的那片水稻,沈都安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恨不得跟住在水稻裏,每日記錄水稻、鴨子的長勢,又嘗試在一片稻田中養魚。

最後收割晾曬,統計出結果,每畝能產三石八鬥水稻,並且養成十六只鴨子、再產出將近四百條魚。

魚、鴨子、水稻,共同組成了一個可循環的養殖系統,只要控制好鴨苗和魚苗投放的數量,就不會破壞水稻,並且還能清除蟲災鏟除雜草。

沈都安將記錄冊拿給衛澧看的時候,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原來他的方法可行的,他不是個廢物。

衛澧對著冊子,暗地裏扒拉手指頭,一畝地十六只鴨子,試驗田一共二百畝,那得是多少鴨子!這些鴨子等留著梔梔百日宴的時候宴請賓客,那就不用花錢買鴨子了,又能剩下一大筆錢,真是妙啊!

還有魚,魚也不用買了。

他沒算明白到底是多少鴨子,好在沈都安將總結了的數據給他念一遍,“二百畝田,共產出水稻七百六十石,鴨子三千余只,草魚六萬條。”

沈都安繼而敲打著算盤,越說眼睛越亮,“若是按照平州往年水稻畝產三石二鬥來算,足足多產出了一百二十石,可多供三十五口人吃一年。”

衛澧被他算得有點兒懵,但是甭管怎麽說,增產了就好,“那就將這個法子在平州各地推行下去,沈都安有功賞銀千兩,今年的稻米收成我再填些,湊夠一千石,等梔梔百日時候用來布施。”

人家皇帝老兒得太子時候都得大赦天下,他家梔梔也不能差不是?

陰歷九月九是重陽節,趕在了陽歷十月中旬,梔梔正好出生滿了一個半月。

陳若江贈了三支吳茱萸給衛澧,“重陽節了要佩茱萸,屬下聊表心意送三支,給夫人小娘子戴著玩兒,還有幾盆菊花,您看著玩兒。”

他諂媚笑了笑。

衛澧覺得他殷勤的不正常,但還是將茱萸用帕子包起來揣進懷裏,“你要什麽直說。”

“沒什麽,就尋思,這不是您最近總在家忙著呢嘛,屬下想您了,所以特意來瞧瞧,沒事兒這就走了,不用留吃飯。”陳若江好像真是來送幾支茱萸和幾盆菊花的,忙不叠跑了。

他在院子外放慢腳步,悄悄踱了一會兒,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連忙掏出帕子打開,露出裏頭的紅茱萸。

小桃捧著一壇菊花酒,見他不鹹不淡打了聲招呼,“陳副將好。”便要走開。

陳若江橫跨一步將茱萸遞給她,“方才給主公了三支,剩下一支給小桃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