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舞動人心

蘇月姬的歌舞,改編自《婆羅門曲》,與《霓裳羽衣舞》曲調頗為類似,只是霓裳羽衣舞是大曲,有散序、中序和曲破三部分,猶如一場大戲,從絲竹漸起到最後高潮,層層遞進,有條不紊。

蘇月姬的婆羅舞卻開門見山,進門既唱,簡單明快,直達胸臆,省卻了前三分之一的鋪墊和入境。這也符合晚唐時代紙醉金迷的娛樂氛圍。人們只想要快點醉生夢死,至於從現實到夢境的鋪墊,真的不必了,凡是有閑心聽歌舞者,人已在夢中。

這也是在晚唐之後,霓裳羽衣舞漸漸被更加令人目迷神亂,奢靡綺麗的舞蹈代替,原譜甚至一度失傳的原因。

蘇月姬手中自始至終都拎著那壇象征醉酒的酒壇,憑借精湛的柔術,擺出各種醉倒,醉倚,醉靠,醉臥的姿態,醉而不倒,癲而不亂,放而不狂,醉態可掬,音容秀麗,舞姿絕美,把一位醉酒麗人的刻骨美態,展現得淋漓盡致。

就連雷長夜這種被藍海星各種姐姐妹妹的女團舞洗腦萬遍的穿越者,看著蘇月姬這路艷舞都感到把持不住,差一點就迷亂其中。

他身邊和他一起觀看的黃巢簡直看呆了。整個人看得身子前傾,雙手緊緊扶住膝蓋,生怕一松手上半身就飛出去了。

舞到分時,絲竹管弦俱斷,突然寂靜的大廳之中,只剩下蘇月姬自舞自唱。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嫁得瞿塘賈,朝朝誤妾期。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

蘇月姬以抑揚頓挫的清音把眾人帶出溫暖空靈的仲夏夜,來到陰郁多雨的江南清晨,空無一人的江面上,只剩下她獨自一人在畫舫之中獨舞。

忽然之間管弦齊鳴,鐘鼓加入,本來的慢拍變成了快板,繁音急節,樂聲鏗鏘,洗卻之前的糜靡低沉,整個舞蹈變得熱烈奔放,猶如從晚唐時代穿越回盛唐美景。

蘇月姬一把丟開手中拎的酒壇,酒壇落地,轟然破碎。

她身上披的月色煙羅衫憑空裂開,露出她穿在裏面的襇衣抹胸,她半胸外露,玉肩乍現,然而就在那一刹那,碎裂的煙羅衫被蘇月姬拉直化為月色長綾,在她雙手巧妙的舞動中,宛若繞體而生的驚虹,令她剛剛露出的肌膚,變得宛若雲層中掩映的明月,若隱若現。

她的舞姿也從原來動人心魄的醉步,變為輕盈飄逸的驚鴻之舞。她身上被月色煙羅衫遮蔽的七色花間裙此刻猶如孔雀開屏,徹底展現出其驚艷之處。

隨著蘇月姬化為驚鴻飛天而起,花間裙在空中展開,宛若一道長虹掛於凡塵之上,令人意亂神迷,不知今日何時,此身何世。

她的舞姿時而輕盈,時而矯健,臉上安詳,腳下迅捷,上身若雲,下身如風。縱躍淩空之時,體態舒展,神情慵懶,落地飛旋時身騰如龍,臉上卻是恣肆醉態,雖是快舞,然快而不亂,急而不猝,讓人看得心曠神怡,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

這段快舞,終於還是到了曲終人散去的蕭索處。蘇月姬在曲破將盡的刹那,突然飛出長綾,輕巧地圈住雷長夜的脖子,另一頭卻被她一口咬住,用力一拉。

雷長夜感到脖子一緊。他連忙身子前撲,幹脆連手也伸了出去,來一個色狼撲食。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他下定決心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自己扮的崔鈺。

眼看雷長夜就要撲到身上,蘇月姬突然收回長綾,在空中一抖一撣,長綾化為七道圓環,層巒疊嶂,盤在她身上,竟然合回了她一出場穿著的月色煙羅衫。

雷長夜失去了支撐,啪地一聲撲倒在地。

她扇著手中握著的團扇,攏著緊緊裹在身上煙羅衫,斜眼看著地上的雷長夜,一臉淺笑地迤邐走出主廳,竟然就這麽直接走了。

雷長夜在地上伸了伸手,想要抓住她拖在地上呈喇叭狀的花間裙,但是沒抓住,頓時做出一副很尷尬又意猶未盡的樣子。

他這個蠢樣子讓所有人都對他另眼相看。這色中惡鬼崔鈺果然名不虛傳。

雷長夜控制畫中身把自己扶起來。他感覺這就好像在演漫才一樣,而他自己扮演的正是那個傻瓜。

“那什麽……羅娘!”雷長夜被畫中身扶回座位,立刻開嗓。

“是,禦史大人,可還喜歡月兒的歌舞?”羅娘眉花眼笑地湊到他身邊。

“就、就走了?”雷長夜問。

“月姐兒就是這個德行,大人想要賞賜的話,有空去簪花樓小坐如何?”羅娘笑眯眯地問。

“賞賜?!就這麽走了,這是無視我。我要罰她。”雷長夜做出一副不滿狀。

“那月姐兒自然就在簪花樓等著大人的懲罰。”羅娘絲毫不以為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