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往日不可追 空中除了漫天雪色,還有一……

這個問題問得很奇怪,虞央卻管不了那麽多,兀自盯著離淵的眼睛。

離淵微揚眉梢,反問道:“你覺得,我做了什麽?”

虞央聞言,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好友。

他們太多年未見了,虞央想,比起當初,現在的離淵變了太多太多。

他太冷了。

冷心冷情,用虞央的話來說,簡直像是千年寒冰成了精。

即便唇邊笑意溫柔,也從不抵達眼底。

從前的離淵才不是這樣。

從前的他喜歡花,喜歡草,喜歡鳥獸,熱愛著大自然中的一切,甚至閑來之時還愛對著花兒講話。

那時的離淵唇邊笑意溫柔,便是真的溫柔。

一襲白衣,溫潤如玉,配上一柄折扇,每每他們一起下了凡間,他都是最惹眼的那個,不知成了多少人的驚鴻一瞥,從此以後春閨夢裏,再難相忘。

所以——

“——你在逼出魔氣的同時,剝離了自己的感情?!”虞央簡直要被自己的揣測嚇了一跳,尤其是見離淵眉目斂起,並未否認時,更是恨不得跳進他的腦子裏將他搖醒。

“你在做什麽?!離淵!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你抽離了所有情緒,便沒有了對天地萬物的感知!”虞央快被離淵氣瘋了,連手中買的臭豆腐涼了,都忘記放入儲物袋內,“更何況,你還會——”

“我知道。”

離淵難得好脾氣地重復了一遍,眼睛卻看也沒看虞央,他側首,遙遙望著天空。

漫天雪色,飄飄搖搖,像是要湮滅一切人間過往。

到底是多年好友,縱使虞央再想掰開他腦子看看是進了多少水,才會做出抽取自己感情的事,也不會對著這樣一個‘殘廢’出手。

冷靜下來後,虞央倒也有些明白了離淵的選擇。

當年天帝之位的更叠並不算是平穩,光是談論起那場神魔大戰,都能令不少知情的老仙噤若寒蟬,渾身顫抖。

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彼時喜靜愛潔、厭惡打打殺殺的離淵,被天帝最寵愛的小兒子算計去了神魔邊境。

一次算計成功後,那小王子竟還不滿足,居然勾結魔族企圖刺殺當時在神魔邊境駐守的離淵。

本來這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型,誰知離淵的親生母親戀慕著當年的魔尊,甚至滿口胡言,不惜將汙水潑到離淵身上。

在權力與欲望的交織下,一切陰謀竟都不顯得荒謬。

來自親生母親的背叛實在令人猝不及防,分明是離淵打了勝仗,卻被天帝於正殿當眾羞辱,硬生生奪回了兵權。

一時間天宮謠言四起,蠢蠢欲動的魔族當然借此機會想要大幹一場。

饒是如此,當年的天帝竟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時的離淵在被父親、弟弟、母親接連算計後,不僅沒有消沉,反而憑著一股狠勁,再不聽令,不聲不響地將氣焰高漲的魔族大軍殺得潰敗。

也是在那最後一戰中,已身受重傷的離淵輕信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他以為對方還對自己有那麽一絲親情愛意,卻因此中了魔族的圈套,誤引魔氣入體,錯手殺了一直支持他的好友虞央。

確實是他的錯。

……

虞央沒有再說話,她看向了離淵。

離淵仍沒有回望。

當年的戰爭結束後,離淵甚至不敢回想。

在這場戰役中他實在失去了太多,親友師長,生離死別,幾乎成了離淵的心病。

更何況,除了他之外,還有千千萬萬個‘他’。

離淵身上的魔氣並非沒有別的法子除去,只是等得太久了,而他卻等不及了。

那一場神魔大戰將讓凡間淪為戰場,草木凋零、人丁稀落。

再次踏入凡間時,全然沒有了往昔的繁華喧鬧。

哪怕時隔近千年,離淵仍記得那時的情景。

有踏足於血海企圖度化妖魔、卻終被心魔所困的僧侶。

有試圖救人,卻連累親生女兒同患時疫的醫者。

有被妖魔啃噬到的血肉模糊的母親……

直至如今,離淵仍能清晰地想起那個普通的凡人,她死前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不遠處地板翹起的暗道,殊不知被藏在其中的孩童早已沒了聲息。

還有那些以血肉之軀抵擋妖魔靈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凡人。

這樣的人,何止千千萬萬。

他們死前不甘的呐喊,一直在離淵繚繞在心頭。

九重天上的仙人大都高高在上,目下無塵,就連離淵自己也不知道,為何他會這般偏愛人間。

但離淵知道,自己作為三界至尊,作為新一任的天帝,亂局未定,百廢俱興,他不能如此耽於私人悲歡。

他更不該如此。

所以離淵選擇了速戰速決,在抽離魔氣時,他剝離了自己的情緒,以至於能使自己更為冷靜地計劃一切,不再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