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美鸝的美麗、洗衣服的阿姨

陳美鸝也沒有想到，竟然又會遇到上次那個洗衣服的阿姨。

陳美鸝也知道現在很遲了，補習課已經結束，這個時候，她應該是要回家的。

但她不想這麽早回家……她甚至是有些害怕太早回家。

上次，她就是太早回家了，然後看到了王叔叔從媽媽的房間裏出來。

她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辦，每天晚上，她都下意識的，在回家的路上慢慢的磨蹭。

今晚她也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了河邊，從河邊，慢慢的往家裏走。

她想起了月麗，小娟告訴她說，月麗平安無事，但很可能再也不會和她見面了。陳美鸝有些傷心，她的好朋友本來就不多，雖然小娟現在和她在一個班上，天天都能夠見面，在一起玩耍，但她還是不希望失去月麗。

她停留在通往堤岸下方的路口，往河面看去，收回目光時，就看到了倒在那裏哭泣的阿姨。

於是她跑了下去。“阿姨，你怎麽了？你沒事吧？”她這樣問。

陳美鸝想了起來，上次見面，阿姨跟她說過，她有一個女兒，死在了這條河裏。

女人哭得淒切，哭得悲慘，讓陳美鸝心中同情，同時也有些為她難過。

小小的身影立在清冷的月光下，看著哭泣的女人，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好在，不願讓一個孩子看到她哭泣的女人，慢慢的擦幹了眼淚，站了起來。

“你是叫……美鸝吧？”女人輕輕的說，“怎麽這麽晚了，還沒有回家？”

阿姨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這讓陳美鸝有些開心。她說：“剛剛補完課呢，現在就準備回家。”

女人說：“這麽遲，你媽媽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走？唉，我送你回去吧？”

陳美鸝說：“阿姨，不用……”

“沒事的！”女人說，“我也想走一走。”

陳美鸝想起，阿姨剛才一個人在這裏哭，也許，讓她和自己一起走，也可以讓她不再這麽難過。

於是她微笑地說：“嗯。”

她們一同走在了石階上，陳美鸝伸出手來，攙扶著女人。女人扭頭，怔怔的看向她，女孩擡起頭來，笑的跟花兒一般。

岸邊的一株株楊柳樹，在她們的身邊，隨著她們前行的腳步，緩緩的向後移動。陳美鸝說：“阿姨，你是在思念你的女兒嗎？”

女人看向河水，輕輕的說：“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自己原來早就遺忘了女兒的模樣，就只余下那一股怨恨。害了我們母女的人，其實也早就已經不在了，就留下我在這裏，一無所有的恨著，然後傷害了更多的人。”

陳美鸝聽得似懂非懂。

女人往她看來，如此炎熱的天氣，背著書包的女孩，穿得卻是長袖。顯得瘦弱的身軀，在黑夜中有些躊躇。她輕輕的伸出手，觸碰著女孩的胳膊，女孩縮了一縮。

她問：“你家裏人……打了你嗎？”

“沒……沒有。”女孩有些驚慌，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才小聲的說，“是我不好，我什麽都做不好，爸爸在外面努力賺錢，媽媽在家裏什麽都做好來，可我就是不會讀書，明明天天去上課，天天去補習，可就是學不好。”

“是嗎？”女人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夜裏的風。

如此炎熱的夏夜裏，岸邊的一些柳樹下，有擁抱的情侶，遠處的步行橋上，霓虹閃動。星空光點繁密，璀璨如河。

陳美鸝說：“阿姨，以後晚上還是不要在河邊洗衣服了，好不好？你女兒要是還在的話，看到你天黑一個人在那裏，她也會不放心的。”

女人停了下來，看著她，過了一會，輕嘆一聲：“你這麽好的孩子……”也沒有再說下去。

她們一路走著，來到了住宅樓的樓下，樓道口處，一個女子站在那裏：“美鸝……”

“阿姨再見！”女孩有些心慌，背著書包跑了過去，“媽。”

“野了是嗎？這麽遲了還在外面玩是嗎？你們老師都打電話過來，說你現在是怎麽回事？天天在外面逗留。”女子抓著女孩的胳膊，往樓上扯去。女孩痛疼而又膽怯地回過頭來，看向後方那沉默的影子，然後低下頭去。

陰影中的女人，看著那孩子被她的母親罵罵咧咧的往樓上拉去，她擡起頭來，沒有說話。重重的關門身後，有女孩的哭聲，有打罵聲。

她就這般，沉默著，在這裏站了許久。

女人回憶起了過往，那是在常年的怨恨中，逐漸模糊了的記憶。

女人姓李，她原本也是一個富家的千金，在那一個，北方戰亂連連，各種新思想、新文化如同雨後春筍的時代裏，她喜歡上了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青年，既沒有門當戶對，也沒有親人的祝福，只不過就是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和對新生活共同的憧憬，就讓他們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