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此生悔（三）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大概是在一千三百年前。

那個時候的我，才剛剛百歲成年，然後因為一些緣由，被推舉擔任了隸水龍王一職。

對於人類而言，龍王這個名字聽起來威風凜凜，好像舉手投足間就能決定江河湖泊邊人類的生死存亡……好吧，事實也是如此，但實際上我們在獲得了權利的同時，卻也承擔了許多的職責，而且受到天庭的管轄，被許許多多的天規天條束縛著。

雖然可能是我的錯覺，但仙人們似乎一方面控制著龍族，讓我們擔任江河湖泊的神明，掌管天下水系，但另一方面又憎惡著龍族，用各種嚴苛的規矩要求著我們，一旦觸犯規則，就會迎來嚴格的懲罰。

最簡單直觀的一條，就是天庭中並沒有常住的龍族仙官。

當然這種想法似乎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所以我並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老實說，剛到隸水赴任，龍王工作上手的時候，我因為法力不夠強，加上沒什麽經驗，並沒有辦法很好的承擔起這一職責，每次降雨或調整水位的時候，都戰戰兢兢的，生怕什麽地方做錯了，跟自己的叔父涇河龍王一樣，被人類在夢中給鍘了。

那段時光哪怕是現在想來，依然記憶猶新。

……

“活了一百多年，居然連個興雲降雨都不會，你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嗎？”徐慎行鄙夷地看著好無形象地蹲坐在自己面前，一臉懷念地講述著過去的故事的隸水龍王：“還好意思自稱龍族？丟人，退群吧你。”

“別鬧，我就不信你能夠控制住自己每泡尿出多少鬥。”

對方呸了一聲，這才反駁說道：“我們龍族興雲降雨也是本能的天賦，差不多一個意思，當然沒那麽簡單控制。”

“既然你不和別人說這回事，那幹嘛要和我說？”不想在“天上的雨和龍尿差不多一個意思”這件細思恐極的事上多做思考，徐慎行一如既往幹脆利落地轉換了話題。

“那當然因為你只是一個凡人啊。”

沒能夠從徐慎行身上感受到神力仙氣妖力靈氣的隸水龍王大大咧咧地回答：“就算你的拳頭很厲害，那也只是凡人，到不了天庭。既然到不了天庭，那自然沒辦法告我黑狀，嘿，我就不信你還能蹦跶上天去！”

於是徐慎行就開始認真地考慮起來，自己到底要不要在聽完故事後跳去天庭看看那裏到底是嘛樣子的……

大概是誤解了徐慎行沉默的原因，隸水龍王微微一笑，這才繼續講起了自己過去的愛情故事。

……

其實之後的故事也並沒有太多的特殊之處，就和很多話本都會出現的展開一樣，我在一次宴會上認識了她。

我並不清楚湘竹成神的原因，不過在她成為一方土地的時候，按照人類的算法，年紀居然才只有十六歲！而她的父親也只是一個什麽忙都幫不上的凡人，還是借了她的光才能來到龍族與各種小神們宴會的地方蹭吃蹭喝。

更加令我驚訝的是，她的土地神工作做的非常好，據說原本只是一個小漁村的地方，在她的精心打理下，居然已經隱隱有了一座縣城才有的氣象，而且這種蓬勃的發展並沒有停止，還在繼續緩慢而穩定地增長中！

和我不同，她是一個頗有天賦的人。

只不過土地神的圈子似乎頗為排外，女孩並沒有能夠被其他的土地或山神接納，只能一個人在珍珠與水晶打造的宮殿大廳中吃吃喝喝，而那個時候的我也因為工作不順而悶悶不樂，沒有和其他龍族同胞們一起去玩樂的心情。

最後你猜怎麽著？她就以為我和她一樣是被孤立的人，主動來找我了。

其實那時的我還有些龍族的傲氣，一開始還對她原本只是個人類這事兒難以釋懷，但隨著聊天的深入，我漸漸發現她和我所知道的貪婪愚笨的人類不同，蕙質蘭心聰明善良，是個頂好的女孩子。

於是我們兩個菜鳥相談甚歡，並將對方當成了知己。

我工作上遇到的一些難題，她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夠解決，而且居功不自傲，和其他那些腦袋都快變成石頭的土地神不一樣，是個非常有趣的人。

現在想想的話，說不定我從那個時候就喜歡上她了吧。

可能是我和她交談的時候太過投入，我的父親，東海之主錯認為我喜歡上了她，於是自作主張和對方的父親定下了親事——真可笑，她的那個父親居然還為了她能夠搭上龍族這條線而開心不已，覺得是自己那邊占了便宜。

但我很清楚，其實是我高攀了，我配不上她。

在知道這件事後，不得不說，我心裏還是欣喜居多的，並發誓要成為能夠配得上她的龍族。

說實在的，如果她不同意的話，我也不會強逼她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