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紛亂(下)(第4/6頁)

“她在神殿對女神不敬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在她接受神殿的處罰之前誰都不能把她帶走。”

“為什麽?什麽時候神殿有權利處罰信徒之外的精靈了?”

“精靈都是母神的子孫,每個精靈都應該是母神的信徒!”

“聖者不是,聖者的榮光來自於生命女神。”

“她根本就是冒牌貨,她不可能是聖者!”

“我們現在正是要去證實這件事,神官長閣下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神官長心裏很不願意谷莠子去“證明”,可是從道理上來說他又拿不出阻止的理由。看著水菱真的要把谷莠子帶走,他只好揮揮手,幾名神官和神殿侍衛站出來,也跟著谷莠子他們出去。利尼亞王子自然也不示弱,帶著他的人馬緊緊跟上。

瞧不瞧得起混血精靈、相不相信聖者傳承是真的是一回事,但是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這個好處就不能落在別的精靈手裏。

走出神殿,月在中天。谷莠子仰頭看著月華良久沒有走動。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在大綠林欣賞月色了。

這件事情解決之後,自己就會遠離精靈族,老死不相往來。

本來以為在數千年前就已經冷淡了的心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是出現一抹淡淡的惆悵。

或許自己一直知道,只要聖者傳承還在自己這裏,自己與精靈族就還有扯不斷的關系。不管怎麽反復的告訴自己自己已經不是精靈了,不管把容貌怎麽改變,血脈中的那一部分也消失不去。

母親當年在大綠林仰望著月夜的時候,心裏會想著什麽?

她為精靈族犧牲自己的時候,是被逼迫還是甘願為了種族犧牲?

當年的聖者又是為了什麽選擇自己成為聖者的繼承人?

她在光幻之境看到了什麽?她從精靈祖先那裏聽到了什麽?

是不是因為她知道,谷莠子總有一天會在精靈族逐漸衰弱的時候把聖者傳承帶回到大綠林?

谷莠子忽然明白了自己這麽多年來對精靈族的怨恨沒有消失的原因,那是因為自己在乎。

曾經她是多麽渴望回到母親的家鄉,在那比牢籠還要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宮廷裏的時候,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到母親描述中的大綠林。當母親去世之後,她獨自生活在那些如狼似虎的人類之中的時候,她每天都在祈禱能夠回到母親口中無比重視族人的精靈之中。

期盼了幾十年,回到大綠林之後得到了什麽?

是的,她不甘心,她的怨恨是因為不甘心。

她想要得僅僅是一個可以安靜的生活的空間,有親密的族人相互關心愛護。

這些人類不能給她,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自己是精靈,自己在人類之中得不到愛是正常的,因為自己是精靈,只有回到了精靈們之中才會被關心愛護。

可是精靈一樣不承認自己,他們和人類一樣,只在需要犧牲品的時候才想到自己的存在。

谷莠子不承認自己是精靈或者人類,是因為他們拋棄她在前。她一直覺得在人類或者精靈之中沒有誰會為她著想,可是此時此刻,她忽然能想起了幾個陌生的精靈。

很陌生的、她甚至不知道名字只隱約看到過身影的精靈。

曾經那些精靈日夜守衛在聖者殿堂的門外,阻止其他精靈帶走谷莠子,當谷莠子被帶到人類帝王的宮殿中,那些精靈曾經試圖沖入皇宮救她出來,結局是全部被人類殺害。

谷莠子在心裏總是認為他們不是為了自己,他們身為聖者護衛,這樣以身殉職為的是聖者的職位,不是為了谷莠子這個個體,所以谷莠子漠然的接受了他們的死亡。

可是此時,那些精靈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清晰無比,揮之不去。

他們可以說也是遭到了整個精靈族的背叛,精靈族為了眼前的利益把他們守護的聖者送出了精靈族,使得他們全部的心血、努力甚至生命意義都喪失得幹幹凈凈,但當追隨聖者的只剩下他們幾個精靈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放棄,他們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實踐自己的忠誠,那種忠誠是對於聖者的,更是對於精靈族的。

谷莠子可以漠視一切精靈,但是當那些為了她而視死如歸的精靈們浮現在腦海的時候,她忽然明白了為什麽。

她是精靈族的聖者,即使僅僅因為那幾個以身殉職的精靈,她也還是精靈族的聖者。

“你到底走不走!害怕騙局被拆穿所以不敢走了嗎!”一個精靈神官尖刻的聲音打斷了谷莠子的沉思。

谷莠子微微轉頭看向他,目光凜冽的斥責:“退下!”說完看都不看對方一眼,轉身向前走去。

這短短的時間之中,谷莠子身上發生了令周圍精靈摸不著卻有真真實實在眼前的變化。

此時的她那種遊離在世界之外的冷漠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侵犯的神聖氣勢。當她發出斥責的時候,在場的精靈都從內心中感到一種戰栗,即好像那聲斥責是從他們的靈魂深處傳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