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卷 偽物語(上) 第六話 火憐·蜂 001

阿良良木火憐與阿良良木月火。我認為這個世上,並不會有人想知道我這兩個妹妹的事情,不過假設真的有這種特殊需求,我也絕對不會想積極聊她們兩人的事情。只要我說出理由,相信所有人都能夠認同吧。大致來說,人們大多傾向於避免對外提及自己的家務事,我當然也不例外。然而即使除去這種固有概念,她們兩人——火憐與月火也很特別。如果她們不是我的妹妹,我肯定一輩子不會和她們有所牽扯,即使真的有所牽扯,我也會百分百無視於她們這種人。這幾個月所經歷特殊又特異的體驗,令我的人際關系朝著詭異的方向有所斬獲——比方說戰場原黑儀、比方說八九寺真宵、比方說神原駿河、比方說千石撫子——若是我的能耐勉強足以和這些狠角色鬥個平分秋色,這種能耐無疑是我和那兩個妹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培養而來的。

雖然這麽說,不過我之所以會這麽想,大概是基於我自卑、羨慕與乖僻的心理,我必須講明這一點才公平。和我這種過著怠惰的高中生活,並且到最後被歸類為吊車尾的家夥不同,火憐與月火非常成材——不對,我直到高中也在眾人眼中是個成材的家夥,所以我沒必要對於還是國中生的她們感到自卑,然而即使如此,現在的我也不得不認同她們的優秀表現。在家族聚會的場合,我肯定會聽到「她們應該是歷引以為傲的妹妹吧」這種話,她們就是這樣的妹妹。順帶一提,我沒聽親戚對妹妹說過「歷是你們引以為傲的哥哥吧」這種話——哎,不過這是因為我這個哥哥太不長進,所以也無可奈何。

但是我想大聲疾呼。

她們雖然成績優異,卻是問題學生;她們享有聲望的同時,人格卻存在著缺陷。

身為哥哥的我已經是老毛病了,總是不小心把她們兩人講在一起,但她們當然擁有自己的個性,所以接下來就依照年紀順序說明吧。

大妹。

阿良良木火憐。

就讀國中三年級,六月底過生日之後已滿十五歲——和我的年齡差距暫時從四歲縮短為三歲。她的發型從國小就幾乎都是綁馬尾。老實說,記得是她剛升上國中的時候吧,她曾經染過一次頭發——該形容成很像動畫角色的顏色嗎?總之就是染成亮麗到刺眼的粉紅色。雖然至今還是搞不懂她當時的心態,但她理所當然被母親賞了耳光(我要為了母親的名譽事先聲明,到目前為止,這是我慈祥的母親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打女兒),她的頭發當天晚上就恢復成黑色(而且是用墨汁染的)。火憐的頭發變成刺眼粉紅色的時間,實質上只有她在臥室染發完成直到母親返家的這幾個小時,所以很遺憾,留在學校的我(當時的我念高一,處於可能會被歸類為吊車尾學生的緊要關頭,卻還是想要力爭上遊)沒能親眼目睹她的發型。雖然覺得可惜,但如果我比母親先看到這種發型,朝火憐臉上打下去的人應該就是我了,所以這種事情很難下定論。不過在這種連染成褐發的人幾乎不存在,光是把制服外套扣子打開就會被當成不良少年的偏僻鄉間小鎮,火憐卻想以這種驚世之舉迎接國中生活,這樣的她擁有什麽樣的個性,相信應該也不用多提了。

關於外型,大致來說並不可愛。

應該形容為帥氣。

要是講得太清楚,我用來當作基準的自己身高就會泄漏出來,所以只能以模糊的方式來說明,火憐的身高比我高了一點。這裏的「一點」有多高,就任憑各位自由想象了。相較於在國二就停止長高的我,火憐從國二開始不斷長高,這對於彼此來說都造成難以抹滅的芥蒂,老實說尷尬得無以復加。我必須擡頭看妹妹,世上有更勝於此的屈辱嗎?而且火憐有習武,她的姿勢非常標準,所以看起來會比實際高出五公分。包含這個原因在內,她絕對不會穿裙子,說什麽「看起來腳會太長」,平常總是穿著松垮垮的運動服上學。不過運動服穿在她身上也特別英挺帥氣。

順帶一提,她所學習的武術是空手道。她從小就是一個運動細胞發達又活潑的家夥,但她的才華似乎最適合用在戰鬥方面,轉眼間就取得黑帶資格。我家客廳就掛著火憐身穿黑帶道服擺出勝利手勢的照片,這張照片實在太有陽剛味,簡直看不出來她是女孩子。雖然還沒到巾幗不讓須眉的程度,不過她眼角上揚頗具攻擊性的雙眼,也將她襯托得更加中性。如果以我的朋友舉例,神原或許是最相近的類型,要是把神原駿河對我的敬意抽掉,她或許就會成為火憐——慢著,這種舉例實在令我頭皮發麻。

再來是小妹。

阿良良木月火。

就讀國中二年級,生日在四月初,換句話說現年十四歲——和姐姐火憐不同,她的發型會因為心情和時期頻繁改變,同樣發型不會維持三個月,反而無法令人確認她對發型是否有某些執著。直到前一陣子都是留長的直發,如今卻是有層次的鮑伯頭。由於我沒興趣所以沒有詳細問過,但她似乎是某間發廊的常客。雖然不由得認為她怎麽還是個國中生就囂張到上發廊,但在這個時代或許就是這麽回事吧。不過以月火的狀況,她的問題並非外在,反而是內在。該怎麽說呢,火憐表裏如一,月火卻是外在背叛了內在——並不是內在背叛外在,這是重點。看似內向的下垂眼角與姐姐恰好相反,嬌小的身軀與姐姐恰好相反,頗具特色的溫吞語氣怎麽看都很有女人味,但她的內在個性比火憐更具攻擊性,而且易怒。火憐鬧出暴力事件之後,仔細調查才發現事件的起因在於月火,這樣的例子可不是只有一兩次。她易怒的等級已經能以歇斯底裏形容了,這種內在與她溫和外表的差異,總是令周圍人們不知如何是好——如果要說唯一的救贖,就是她自始至終永遠只會為了他人而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