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卷 花物語 第變話 駿河·惡魔 018

「在學校讀書的時候,我曾經覺得那些直呼班主任老師名字的人很沒有教養。明明是小孩卻擺出大人的架子,自以為跟成年人的老師站在對等的立場,真是一群丟人的家夥。我總是認為面對老師就應該叫老師,無論對方是怎樣糟糕的老師,我都一直堅持用老師來稱呼。我覺得隨便稱呼對方的名字是一種失禮的舉動。也覺得自己是一個懂禮貌的好孩子。」

次日早晨。

當我走進那已經逐漸開始習慣的新教室的時候,卻發現教室裏只有沼地一個人——而且還很惹人討厭地翹著二郎腿,若無其事地坐在我的座位上。

如果用忍野先生的話來說,那就是久候不至的姿態。

我回學校的時間並不算早——反而因為早上要幹的事情很多,所以很多時候上學都會比普通學生要晚,而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明明如此,教室裏除了沼地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是沼地把人趕出去了嗎——不,要是被一個沼地這種風貌的、明顯是局外人的女生占領了教室中央的話,對基本上都屬於乖巧草食系室內派的直江津高中的學生來說,就好像是被布下了一個結界似的,根本無法踏進教室一步。

即使是我也同樣如此。要不是認識她的話——要不是經歷了前幾天的那件事的話,我看到這一幕說不定也會轉身就走。

那頭與其說是染發、倒不如說是自虐性地摧殘著自己的茶色頭發,確實是有著這樣的力量。

常言道。君子不近危。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要引用的格言也許應該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

「但是現在想起來,我卻覺得那些以名字來稱呼對方的學生,也許反而是正確的呢。先不說禮儀上的問題,我覺得那是正確的——也就是說,那並不是承認對方的立場,而是承認對方的個性。我充其量只不過是懂禮貌而已,並不具備正確性。因為現在的我,已經完全忘記了當時被自己尊稱為老師的那些人。連他們原來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國語數學理科社會——技術家庭科音樂體育。任何一個老師,我都單純地認識為老師,並沒有理解他們都是各自有著自己生活的人。」

「…………」

「雖然有著初中和高中的區別,但這都是我重新回到久違的學校所懷抱的感想啊,神原同學。」

沼地一邊說,一邊緩慢地聳了聳肩膀,拿起了靠在桌子旁的松葉杖,同樣以緩慢的動作站了起來。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不,先不說這個……」

頭腦一片混亂的我向沼地這麽問道。對,是一片混亂。因為直到昨天為止無論我怎麽找也見不到的「惡魔大人」,現在竟然近在眼前——而且還是在作為自己地盤的學校教室裏。

我真的是感覺自己碰上惡魔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如果說我只是偶然路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吧?還真是很難辦到呢,像這樣掩人耳目地溜進學校的潛入任務。嗯,我當然是來見你的。因為我想你應該是很想見我的吧。」

「……這個……」

無論如何,我的回答總是會顯得暖昧而含糊。

腦海中雖然一瞬間閃過了「難道昨天向火憐委托的事已經立竿見影了?」的念頭,但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不管怎麽說那也太快了。

這樣的話,也就正如她剛才所說——我在上一周所采取的行動……已經以某種未知的形式傳進了沼地的耳中——

所以她就主動前來見我了。就是這麽一回事嗎?

可是為什麽呢?

她特意來見我?

為什麽?

我的頭腦就只有一片混亂。

「怎麽了?神原選手。」

沼地說道。

「你不是有事情要問我嗎?所以我才這麽熱心地特意來這裏找你的哦。」

沼地邊說便故意地擡起了腳——那只被包著石膏繃帶的腳。

造作的姿態,

惹人生厭的舉動。

「……我想問你的事,現在已經不用問了。」

「嗯?」

「在這樣直接跟你見面——看到你那只左手之後。」

我伸手指了一下。

指向沼地蠟花那同樣包紮著石膏繃帶的左手——從寬松的運動服衣袖裏透出來的前端部分。

那是前幾天並沒有包紮上去的繃帶。

難道從那天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裏。她遭遇了什麽事故嗎?

不,作出這樣的假設才是裝模作樣、令人生厭的行為。

如果說要列舉一下沒有必要列舉的證據,那就是她正在用那只纏著石膏繃帶的左手來握著松葉杖。

如果真的是骨折的話,她是不可能做到那種事的。就算真的能做到,她也應該不會那麽做。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個,獨一無二的。

「你——」